外面的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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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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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朦胧中觉得有人在解开她衣服上的扣子。是张崇那个木脑壳又从那头爬过来了?不,这回他莫想!她用力要推开这双手,嘴里想骂“滚回那头去!”可是这句话还没骂出口,嘴就被他滚烫的嘴唇堵住了。
茶姑心里一喜:这个木脑壳开窍了?终于知道夫妻是可以亲嘴的,也是需要亲嘴的。噢,时髦的说法是接吻。不过,张崇肯定不了解这个词。不了解不要紧,会亲就行。她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唇,试探地微微伸出了舌头。
想不到这张崇竟反映迅速而且热烈,立马含住她的舌头吸吮起来,吸得她中了电一般,通身麻酥酥的。她幸福得晕眩了,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的头和颈,也拼命地吸吮起来,恨不能将丈夫整个地吸进嘴里,吸进心窝,补偿十年来爱的饥渴。
这时他已完全解去了她的衣服,双手在她身上慢慢地游走,细致而温柔。他的手每到一处,就会引起那里一阵快乐的涟漪,继而引发心灵的颤抖。她依然闭着眼睛,鼻息微弱,心中的浪潮却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她觉得自己在升腾,又在下陷,好像变成了一叶小舟,托着丈夫的身体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中颠簸,时而在浪峰,时而在波谷;世界似乎已不复存在,自己已羽化登仙了……
渐渐的,风平浪静,小舟不再颠簸。茶姑依然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体验之中,依偎在身边男人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生怕他又立马爬回那头去。这张崇也不知是不是脱胎换骨了,竟然也拥着她,仍然在她身上温柔地摩挲,让她能继续体会幸福的余波。
忽然,她警醒了。咦,这是张崇?这是他的手?他的手会这么温柔?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怎么不见临床的窗户和窗外朦胧的月色或星光?她完全睁开了眼,看见天花板上的吊扇还在无声地旋转着。她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怎么了,你?”轻轻的声音充满了温情。
是老吕的声音!
茶姑明白了,这是在县城,在旅店里。
她心中闪过一丝羞愧,一丝惶惑,慌慌地要向床里挪去,却被老吕又一把拥进怀里。
“怎么了?怕了?”微微的气息吹动了她鬓边的发丝,痒痒的;硬硬的胡茬蹭在脸上,酥酥的。又一阵幸福的波涛袭来,她突然展臂主动搂紧了老吕的脖子,不顾一切地狂吻起来……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风停雨住后,茶姑陷入了沉思。
女人原来可以这样活,这样活得有滋有味。这样活着才叫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活在世上三十来年了,结婚也十年了,孩子都有了两个,直到今天才真正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才了解了生活的丰富内容!她太感谢老吕了,太喜欢老吕了,恨不能让老吕把自己整个的肉体和灵魂都搓碎了,揉成一团,然后包起来,裹起来,收进怀里,带在身边,或是吞下肚去,和他永存!她庆幸二伢的失约,没有等她就走了,要不然,她怎能尝到这种生活的甜蜜?


接近中午茶姑才回到七庄湾。
一进家门,大姑二姑两个孩子就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妈妈。茶姑放下手里提着的齿轮,拿出两个棒棒糖,一人一个。大姑接过后,看了看,想了想,把棒棒糖给了二姑,说:“妹,给你吧。我都读二年级的人了,不馋。”二姑喜笑颜开地接过放进衣袋里,剥开妈给的那个甜蜜蜜地吮吸起来。
茶姑又从裤袋里掏出一支铅笔,一块带香味的橡皮给大姑,顺手在大姑的头上摸了摸。大姑高兴地笑了,接过铅笔和橡皮,跑进房间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
早上从旅店出来,茶姑和老吕就到车站去乘车。在旁边的小摊上吃了碗面,时间还早,茶姑想到两个女儿,就到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两个棒棒糖。
老吕问:“给孩子?”
“嗯。两个女儿,一人一个。”
“太少了。多买几个,我出钱。”
“不,够了。小孩子不能惯着,有点吃的就不会失望。何况,多花了钱,张崇又会骂的。”
“能花几个钱?大的读书了吧?给,买个文具盒。”老吕拿起一个塑料的印有黑猫警长的文具盒。
“别,不能买。要是张崇知道是你给买的,非打死我不可!”
“唉!”老吕叹了一口气,放下文具盒,拿了一支铅笔一块橡皮,递给茶姑,“这总可以吧?”
茶姑默默接了,放进了裤袋。
茶姑最疼爱的是大姑。生二姑的时候不仅吃饱饭没问题了,还能随意养鸡。月子里吃了两只老母鸡,还吃了不少鸡蛋,奶水足,二姑长得壮壮实实的。大姑就不一样了。生她的时候华主席按既定方针办,依然只能养三只鸡,多了就是资本主义,日子还是很穷。三只鸡一个月能攒下三十个蛋就不错了,要留着卖给供销社买盐买火柴买豆豉酱油。吃得不好奶水就不足,所以大姑就一直长得瘦弱。
一次她被秉魁家的狗吓着了,夜里发高烧,说胡话。茶姑要张崇去请大队上的赤脚医生来,张崇却请了垴头上的幺公来收魂。那天夜里,天黑得像一桶漆,幺公在门口燃了香纸,走过屋边的樟树堑就不见了人。过了一会儿,就听得堑那边传来幺公喊魂的声音:“大姑回来咯——”张崇就在门口大声回应:“来咯——”幺公一声声越来越近,最后同张崇一起进了屋,走近大姑的床边,手在大姑的头上按了按。茶姑搂着大姑心里打颤,头上起箍。
说来也奇怪,后来大姑竟慢慢退烧睡安稳了。茶姑松了一口气,走出房间,到大门口透口气,突然发现堑背的山顶上有红红绿绿的火光在闪烁,并且在游动。婆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茶姑的身后,说:“那绿的是鬼火,红的是神火,神火一赶,鬼火就跑了。”茶姑听了心里又有些打颤,连忙进屋了。
外面的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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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县城里茶姑看到街上那些红红绿绿的灯也是一闪一闪的,用灯管子做成图案和不同的字,就成了夜里的招牌,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的。老吕就是看见了舞厅的霓虹灯招牌,才带着我进去的。一个县城都这么繁华了,要是大城市,还不得更加繁华更加热闹,让人眼花缭乱找不着方向吗?
有一首歌叫《外面的世界》,经常听到小亚的收录机里播放,村里的小青年也有人唱,很好听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什么时候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看看大城市是个什么样?
“死哪去了?不跟二伢一起回来,昨夜你钻到谁屋里去摊尸了?”
张崇收工回来了,一进屋就是接连的诘问和咒骂。
骂声把茶姑从遐思中拉回现实,她忙答道:“买完齿轮肚子饿了,买了碗素面吃。吃完找二伢,他却走了。也没有班车回来,只好,只好在车站,车站的椅子上捱了一夜。”
张崇眼睛睁着茶姑:“车站的椅子上?你骗谁?有人看见你同老吕一起下的车,是不是同他一起过的夜?”
茶姑有点惊慌了,眼睛看着脚尖忙否认:“我是在车站过的夜!车站的候车室有很多长椅子,有十多个人在椅子上睡呢。老吕是,快要开车时才赶来的。”
“你要敢同老吕混在一起,看我不打死你!”张崇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气混混地在厅堂的竹睡椅上坐下,竹睡椅顿时发出几声呻吟。
他从旁边的杌子上拿过祖传的黄铜水烟筒吸起烟来。
吸完几筒烟,见茶姑还呆呆地站在身边,张崇又气不打一处来,把水烟筒往旁边的杌子上一顿,喝道:“还墩在这里墩尸,不要煮饭吃,还想等老娘来服侍你?”
茶姑木木地走进厨房。
张崇的声音跟了进来:“明天我们家割禾。你下午破点豆子晚上浸了,明天起早打豆腐;盐缸里翻出那块腊肉来,青辣椒炒。天亮吃饭。”
晚上吃过晚饭收拾好厨房,浸了豆子就进屋打算睡觉了,明天天不亮要打豆腐,还要煮早饭炒菜,鸡叫二遍就要起来呢。
大姑二姑跟奶奶一屋睡,知道明天有豆腐和腊肉吃,都很兴奋很期待,也早早就睡了。
上床躺下,却一下子睡不着。茶姑还在回想昨天的事。看录像,看跳舞,在旅店和老吕一起……
迷迷糊糊地,感觉好像是老吕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压在了身上。咦,这回怎么不抚摸我了,而是直奔那个地方?不行不行,忙了一个下午,累了,没有那个情绪。茶姑下意识地要推开老吕,可是推不动,他却直通通地进来了。不行不行,竟然有点痛!茶姑身子用力一扭,手上用力一推,这回推开了。
“啪,啪!”
两巴掌扇在脸上,一边一下,把茶姑打懵了,也打醒了。睁开眼睛,只见张崇恶狠狠地一个翻身又压上来了。
茶姑摸着被打痛的脸,哀求说:“求求你,让我歇一下吧!明天我要早起打豆腐煮饭,让我睡吧。”
“早死一年你能多睡三百六十五天!”张崇一边继续动作一边恶狠狠地说,“谁叫你生不出儿子的?不生个儿子你莫想睡安稳觉!”
“政府要计划生育,还生一个要罚款怎么办?又生个女儿怎么办?”
“不生出儿子就不能停,我不能绝后!一个农民,还怕他罚得我没有饭吃?”
茶姑无奈,只好放弃反抗,任凭张崇在身上动作。片刻,感觉到身上的大山倒塌了,窸窸窣窣又爬向了那头。
茶姑睁着眼,看着窗外的星空,听着那头又扯响了鼾声,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了?
窗子外面有星光,一点都不黑。小时候这种天气,总是一家人在门前的禾场上乘凉。爸爸搬张竹凉床出来,妈妈搬几个竹凳子竹椅子摆在竹凉床旁边,然后一边摇着大蒲扇给我们兄妹扇蚊子,一边给我们讲故事。
外面的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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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指着银河说,那是天河,天河的两边都有一个很亮的星星,是牛郎星和织女星。牛郎织女是恩爱的夫妻,被王母娘娘拆散了,用簪子划出条天河把他们分开了。每年七月初七,天下的喜鹊为他们搭一座鹊桥,才能让他们相会一次。妈妈讲着,我们听着,一会儿就睡着了。那时好幸福啊!
上初中的时候,地理老师说,银河系只是宇宙中的一个星系,宇宙是无穷尽的。不想宇宙了,太遥远。嫦娥讨厌了后羿每天给她的乌鸦炸酱面,就偷吃了仙丹飞升到月亮上去了,这是语文老师讲的,说是鲁迅写的故事新编。嫦娥厌烦了那种生活就能逃脱,我呢?我能逃到哪里去?
外面的世界?唉,那首歌真好听。茶姑耳边似乎响起了那首歌的旋律,似乎听到有人在唱:

在很久很久以前
【外面的世界(5)】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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