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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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的好几天时间里,一直计划着怎样消遣难得的三天小假,很想作一次短途自驾游,去领略一下乡野的冬日风光。可是临近假期才发现,一切计划都是白费心思。就在放假前的一天,意外地旧疾复发,结结实实地病倒了。卧床一周,刚刚上班几天,又被今冬肆虐的流感袭击,发烧咳嗽缠绵数日不见好转。每周坚持的徒步运动已几次爽约,琴筝在御,也已近月不曾拨弹,只因时日并不静好。
2018年,虚岁45岁,到了传说中的腌臜年。心里嘀咕着,这也太腌臜了吧,开门就给下马威吗?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男人们是很忌讳45岁的。谁到了这个年龄,如果被人问起,就会说自己44或46岁。有爱热闹的兄弟叔侄之间开玩笑,就会故意说谁谁45岁了,属驴,然后几个人恶作剧地笑作一团。被说的人也好像做错了事一样,讪讪地回几句粗话,闷着头走开了。小小年纪又充满好奇心的我总是纳闷,人能属牛属马,为什么不能属驴呢?终于有一天,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去问母亲。母亲说,谁都觉得属驴是骂人的,其实是人到了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像个背着口袋爬坡的驴,一点也不敢松劲,累着呢。我懵懂地听着,不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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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一年级那年,班主任老师打扫卫生从办公室的窗台上滑下来摔伤了。正值老师寿辰,班里团支书委派我和一位男同学带着蛋糕去看望老师。老师说起他那年腌臜年,属驴了,所以有此一灾。年轻的我们不知道怎么接话,我的心里很惊讶,原来属驴也是可以这么坦然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人生总有许多意外,那位男同学后来便是我的先生。他大我几岁。那年他45岁时,我们说起当年看望老师的记忆,我戏谑地说你也终于光荣地属驴了。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很遥远,却不想,才打个盹儿的工夫也到了这个尴尬的年龄。
一岁年龄一岁心。到了这个年龄,终于对许多事有了深切的体会,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越老大越害怕过年。古人说:“身老怯增年”,现在是身未老,心先怯了。在公婆双双入住医院的奔波忙碌中,我们不无慨叹:“真是多事之秋啊!”
【腌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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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还是心有不甘。那天卧病在床,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心疼女儿,亲自端水递药,叹气说:“这才四十几岁,就这么弱,到七老八十可怎么好?”我只是信口回答:“不用操心,就我这小心脏,根本活不到七老八十。”却忘了老人是忌讳这样不吉利的话的。听到父亲怒喝“胡说八道”,也只好调皮地朝着父亲吐吐舌头,做个鬼脸。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还是父亲膝下顽皮的小孩子。

圣人说:“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苏轼在四十岁写出“老夫聊发少年狂”,自称老夫,杜甫五十岁便是“老病已成翁”了。显然,古人四五十岁便已是老人了。然而现代物质生活的富足和精神生活的丰富多彩,增强了人们的抗衰老能力。而今,四五十岁的 男男女女还满屏晒着嫩肤靓照,以“宝宝”自居。我的先生最不喜欢我说他四五十岁,于是我每每抚弄着他花白稀疏的头发,不无讽刺地叫他年近半百的小青年,然后哈哈大笑。据说,联合国卫生组织最新公布的年龄阶段标准,把44—59岁划为中年,这个起始年龄也正好契合了中国民俗中的虚岁4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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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这是个温和厚重的词语,是十分恰当的。这个词语本身就带着岁月洗尽青涩又积淀出的成熟的韵味儿。这种成熟是一种担当,肩上多出几份担子,心里少了许多任性。
中年,做事不再需要看人脸色,着装不再在意他人眼光,路边不再停下来看热闹。会用微笑化解误会,会用沉默对付曲解,会用沉思排解寂寞。
中年,高堂父母垂垂老矣,尽可能多一些陪伴,侍药床前,洗脚捶背,让他们多一点天伦之乐。膝下孩儿渐渐大了,尽可能托一把,送一程,让他们展翅高飞。然后,分一些时光给自己,沏一杯茶,安安静静地做一会儿针线,看几页闲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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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在《中年》中这样写道“中年的妙趣,在于相当地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从而作自己所能作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
好吧,既然到了属驴的年龄,那就绽开笑颜面对,挺起腰板担当,尽力把腌臜年过的精彩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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