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朴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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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常常在梦中与祖母相遇,如真如幻。她面带淡淡的笑容,身穿素色的布衣裤,缓缓地向我招手,一如她离世的时候,一如她在世的时候。或许,这就是她活着时的姿态!
祖母,是个苦命的女人,却有着传奇坚韧的人生!
二十四岁那年,随媒婆下嫁到刘家,祖父当时已有一个妻子,但不会生育,花季女子成了人家的妾。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她受尽了欺凌,贫穷吞噬着她,暴力也开始接近她!
她是个隐忍的女子,即使有人挖苦欺负她,她也会一笑置之,因此成了那些心肠歹毒之人习惯欺凌的对象。
祖父是个传统的大男人主义者,刻薄、自私、从不顾家。
祖母30岁才生下父亲,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忘记了种种不幸和不公平的待遇。但依旧贫穷,祖父把家里能卖的家具都卖光了,空荡荡的家只剩一席勉强能躺下睡觉的草席。坐月子时,吃不饱,祖母一饿就猛喝井里的凉水,喝得多了,肚子肿得像个圆水桶。
出了月子,祖母和父亲三餐没有着落。她就背着小小的父亲一路步行乞讨到她的家乡去找她的母亲。走了两天两夜,每逢夜晚降临,才一个月大的父亲察觉到夜里的恐怖,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时,祖母会强忍着泪水,轻轻地哼着小曲哄父亲睡觉。饥饿、疲惫与无助,让祖母尝尽了人间的悲凉。
祖母在这样艰难的跋涉中熬过了两个春秋,祖父和祖母终于找到了一份收入很低的工作,日子依然很苦,她常半夜上山割草,一担草可以卖一分钱。有一次,祖母上山遇见了一只大老虎,老虎张牙舞爪与祖母对视,祖母竟忘记了害怕,她只想着,孩子们失去了她就活不成了,她哭着给老虎跪下了,央求着说:“可怜我家中还有4个孩儿等着我,你吃了我,他们就无法活了,无法活了……”等祖母回过神来,老虎早已不见踪影,第二天早上传来消息,有一个15岁的少年被老虎吃了……祖母遇毒虎而安然无恙一直是我们解不开的谜!
祖母晚年时常常流着泪向我说起她的大女儿,也是我的大姑姑,我从未见过她,因为她一出生就活活地饿死了。当年祖母和父亲常饥饿难耐,实在拿不出一丁点食物可以与大姑姑分享,祖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渐行渐远,阴阳相隔。我们常说:“虎毒不食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一步步走向死亡,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晚年忆起这段往事时,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中年的祖母,是小镇人人皆晓的“凉茶姆”。她卖了30多年的凉茶,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她。虽然她依旧贫穷,但她总是揭尽所能地去帮助他人。
父亲曾讲过,有一次,祖母攥着粮票去兑米,途中碰到一个背着孩子沿路乞讨的妇人,冬天寒风刺骨,妇人和孩子都冻得瑟瑟发抖。祖母不忍心,可手里的粮票却是关系到全家人一个月的温饱,她攥紧那些粮票,尾随着妇人走了一段路,孩子在妇人背上哇哇大哭,祖母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于是把一半的粮票给了那妇人。回来的路上,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这个月孩子们又吃不饱了……
祖母一生清贫,却又一生富有。她善良、心胸阔达、从不记恨他人。在她身上我们见证了,“以德报怨”的慈悲。
老家邻居有一泼妇,恶名远播,祖母一直被她欺压,好几次还挨她打,祖母一直忍让,总是说;
”她太苦了,不想跟她计较。“俗话说”恶人有恶报“,泼妇40多岁就去世了。因她一向对人不善,卧病在床时,无人愿意照顾她,连她的亲人也避她三分。临终那些难熬的日子却是祖母悉心照料陪伴的,喂食,擦身,倒粪……默默地带给她这世间的温暖,泼妇临终前泪流满面地向祖母忏悔认错,留下一句“你会有好报的!”
83岁那年,祖母在街上被一辆三轮车撞伤了,头部裂开了一条很深的小沟,血流不止,三轮车司机没有逃逸,送祖母去了医院。当时父亲和叔父他们非常气愤,看到满身血迹的祖母,难过极了!小叔攥紧拳头,想教训那个司机,奄奄一息的祖母却紧紧拉着小叔的衣角,吃力地说:“他也不是故意的……..“祖母脱离危险后得知,司机是个外省人,靠三轮车维持生活,而三轮车被我们扣起来了。祖母央求我们放他回去,把三轮车归还他,那天司机跪下哭着不断地说:”谢谢奶奶,谢谢奶奶......“
祖母这仁慈宽厚的心一直深深地感动着我们,虽然她没有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却是我们的表率!
贫穷,艰辛,却又富足的祖母是满怀笑意离开这人世的,她一生健朗,极少生病,她把爱撒向人间,走得安详,无惧!
我又看见她那温和的眼神,谦冲的笑容……
【一个朴实的女人】好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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