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扫墓纪

还记得去年扫墓,停车在一处工厂前,背后是一座正在被挖的小山。
我们沿着挖土机压出的轨道,上山。越往上走,矛草越深。
几经周折,才找到这一丛笑盈盈开放着的油菜花中的小土包,小小的墓碑上写着我祖祖的名字,终于找到了!
我们三鞠躬,擦了墓碑,奶奶念着看来舅娘他们也来上了坟,把这里清理了的,要不然这里更荒……
就这样,我们便下山了。啊,真是太快了。
“一年见一面,明年再来看你,拜拜。”奶奶洒脱地说。

以前还会香烧,再烧一点纸,现在为了环保都节约了。
我奶奶是个99.99%的无神论者,还有0.01%的“虔诚”。她认为清明扫墓主要是一个好时节,家人一起踏青。

在踏青主义奶奶的带领下,我们就这样匆匆地来去。
山,继续做着它的微整形——被铁铲一铲一铲地挖着,还有一些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的改变。
经过了这一年,我们作为路标的几个点都失效了:
草地变成了泥路,惹眼的油菜花变成了路边安静的桃花。木屋被拆了,竹林变稀疏了。池塘的砖被泥沙埋得更深了。
于是,我们今年又迷路了!
昨天刚下过雨,路泥得我们的鞋子都被粘掉了。
呜呼,只好走几步就拿镰刀把鞋底的泥铲掉。
名曰踏青,实则踏泥也。
当历尽艰辛,找到祖祖到坟头,发现坟上的彩旗是新的时,奶奶说,舅娘他们又来过了。
我感到舅娘他们有很高的“虔诚”。
已经被推掉的小木屋,就是舅娘和她的家人曾经住的地方。

十五年前这里来了一个城里的无知少女,她吃到了记忆里最好吃的腊肉焖饭,和蒜苔炒肉。
她第一次见到猪,闻到它们的味道,听到它们擤鼻涕似的哼哼声。
她还看到了雪白的鸭子,刚刚在池塘游了泳,站在竹林中,神气活现地看着她。
她的爷爷摘了一朵同样雪白的葱花穿在竹竿顶,甩了甩,交给她,教她用来赶鸭。
她认识了两个小伙伴,一个少男,一个少女,他们带她跑到一条碎石子和泥沙铺平的小路上。
那条路上种着一种树,树上的果子像一只绿色的苍蝇——有一个身体和两个椭圆形的翅膀。
他们拿着那个果子,在手上飞啊飞,但一点也不晃眼睛。
那个果子的样子,是在让人着迷,又实在让人不解。
不解这果子的形状为何如此怪异,不解那两个小伙伴到哪里去了。
现在她学了林学,知道了这种果子叫翅果,是槭树科常见的种子类型。
这次上山的路上,她仔细留意,没有看到那种树,也没有看见她的小伙伴呢…
为什么没能找到呢?应该是她不够“虔诚”…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在那条路上,她还听了她能演会算的大爷爷给她讲课。

比如……比如如何计算明年的今天是星期几?
这个问题被留作“下次再讲”,却再也没有讲。
因为再也没有见过大爷爷。
他现在躺在一处美丽的“人生后花园”中,一个草丛里的一个小墓碑。
他留下的思考题,这个小辈至今无法破解。
他未能算准的人生,有多少“投机”,多少“虔诚”,也不能算出了。
到了亲爷爷墓前。
“这里被这么多烈士保护着,肯定很安全。”奶奶放心地说。
她却自责着,好久没有想起爷爷了。因为……
她好像在重重障业中丧失了“虔诚”。

可如果没有了虔诚的感情,就没有向上的动力。
扫墓是和死去的祖先再次建立连接。
谁敢欺骗他们?谁又骗得了他们?
建立联系,便要“接受他们精神上的检阅”。
擦墓碑,放菊花,放贡果,静默以立…
昨日还拿这句话鼓励了一个想不开的人,可惜她回复,虔诚的感情,找不回来了。

【清明扫墓纪】我这就建议,她上上坟去…
清明扫墓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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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给祖祖上坟的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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