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超是个女娃,小时候,她家就住在他们家苹果地里。
那时的记忆已经太模糊了,零零散散的。对于建超,我且记些我记忆所在的。
村里的娃很少有和建超玩,她和她妈一样头发怂着不长不短的,好像没梳过头似的,看起来没出息,又呆呆的。村里娃们好多都欺负她,但我不欺负她,还喜欢去她家,和她耍。兴许就是相似的人容易走得近些吧,我家也穷,我从小没妈在身边,村里面也有娃欺负我,也许我比她更可怜,可我觉得她比我可怜,他的爸妈看起来就不爱她。
建超有一个弟弟,她爸妈偏心弟弟,她吃东西有规定的量,我记得她妈一次只给他半个馍吃,我看着她的馍很想吃,她有些不情愿的小心翼翼的掰给我一小块,有时候馍上有灰灰的霉,她的馍不好吃,但是她给我的我就是想吃,我也小心翼翼就吃了,她弟弟比她待遇好,可以吃一个馍,或者好几个,我有点讨厌她弟弟,他的脸很黑,总是流着鼻涕,一年级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出来,我觉得他又笨又傻。
建超家的母鸡总是跑着跑着就下蛋了,每次去她家我喜欢去逗那只鸡,等着看它站着下蛋,然后咯咯的笑,建超瞅着眼睛看着我,“别耍了,我妈妈回来要打我!”她妈从外面回来了,总是会斜过脸来看我,头发遮住了半个眼睛,有时候还吸着鼻涕,然后建超就要开始听他妈的吩咐忙活去了,我就只能回家去了…
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和她耍,他们欺负她,于是我在学校和别的同学玩的多,也不跟她玩,我怕别人像笑话她一样笑话我,我学习比她好,我觉得自己没她笨…
【建超】
我有一次和建超一起逃学,那是在冬天,我们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我经常逃学,我总是不写作业,有时候去了学校老师检查作业,没写要挨打挨罚,有时候班主任要叫回去问家长要学费,我的学费总是欠着的,我不想回家,回去也要不到钱,就逃学…天气很冷,我们到处走到处玩,心里也夹杂着忐忑,建超她妈要是知道了她怕是要挨打,但很快就忘了要挨打的事了,玩的兴时就忘了那些恐惧。
我的脚不小心踩破了冰块,踩进了下面的水摊,鞋子袜子全湿了,我的脚又湿又冷,我想哭,又急又气,我的眼泪快掉出来了,建超望了望我,说“等等,你先穿我的窝窝鞋。”她小心慢慢扶我到一个废旧的门墩旁坐下,脱了棉窝鞋,我脱了鞋,脚和着湿着的袜子伸进了她的窝窝鞋里,鞋里面很热,我的心不急了,我的眼泪好像掉下来了,我低头用十指抹了抹,看着建超不知道说啥,她穿着我的湿鞋子,我们在旧门槛上坐着,我们轮流换着穿那只棉窝窝…
不知是过了几年,反正她家不再住苹果地了,她家要盖房子了,就在南边我堂嫂家隔壁,我还是经常去耍,沙子和砖头我们有时拿来做饭用,我们有时玩上学,我当老师,建超和她弟弟还有我侄女当学生,我教他们念的是“高山上,山上高…”等我离开村子时他们家房子还在盖,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建超,我对她的记忆也停在了他们家盖房子,一直盖房子…
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次回村里的公路上我看到一个女人骑着三轮车,冬天风很冷,她头上包着围巾,车后面坐着两个娃,从我面前嗡的一声过去,从模糊不清直到消失…
我去堂嫂家,我试着向她问建超,嫂子说她结婚了,有了两个娃,说她很厉害,一点也不笨,会吃会穿,过得也很好…
是啊,建超过的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