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大南山游记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参团去徒步。
早上八点出发的车,大多数人都是早起赶过来。不出所料,简短有趣的自我介绍后,车上众人便渐进梦乡。回想着前面几次徒步,也都是大早出发。似乎无论去哪里,上午的半天都要花在路上。
抵达目的地已是中午时分,骄阳正艳。因山坡过于陡滑,车上众人集体下车,转乘小巴车上山。据领队介绍,大南山正在开发,忽略那被挖得光秃的土路,风景还是很美的。我似乎一直对自然亲近些,一旦听说有人为开发的迹象,便觉得不美了。不过看着还算完整的密林,心中对自己还算有些安慰。
全员乘车到半山腰上集合,下意识地以为要沿着眼前的水泥路沿山而上,领队却将我们带进了一条毫不起眼的山间小道。是呵,山路才有意思,来这里走水泥路多没劲儿!
秋季,即使正午时分,阳光透过密密的枝叶,也不再炎热。我们沿着溪流声逆流而上,带着满满的能量鱼贯前行。因是小道,仅容一人通行。偶有下山的人相遇,只能停步让行。这条小路,每一脚都能亲密接触黄泥地,两旁草植茂密,时不时拦路,抗议着与对面同伴的分离。似乎是对我们的报复,稍微慢了两步,便看不见前面同伴的身影了。我只能划开两旁的枝叶,尽力朝同伴的背影游去。
顺小路沿山而上,不多久出了灌木区,便是豁然开朗的林木区。可惜我对植物并没有什么辨识能力,只能分辨出哪些是树,哪些是竹。树与竹交替生长着,视野虽比灌木开阔些,可供通行的小路依然消瘦。林木区的山路比灌木区的更为陡峭些,也更有趣些。灌木区的乐趣在于拦路的枝叶,林木区的乐趣,便是在路了。落叶铺就的软道,是让人最惬意的路,踩上去还有细细的声响,不由让我想起孩提时最爱穿带声响的鞋子;碎石组成的小路,最是适合练习魔鬼的步伐,走一步滑半步,急行军的人龙变成了蜗牛般缓慢向上蠕动;树根盘成的阶梯,涟漪般沿着山体荡漾开来,大概是这座大山最天然的落脚点了。
连续的上山路,实在有些折磨我这种常年不运动的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成了最后一个。望着同伴渐行渐远的背影,收尾的领队不断催促着我。我的脚步太慢,要想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只能到队伍的前面去。只可惜我并没有机会和体力赶上先头部队。原本与我同行的队友也因我上山时不断慢下的脚步而越来越远。连绵起伏的山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依然只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喘息。
穿过林区,便靠近山顶了。起先就知道,大南山因山上的一片草坡而闻名。见识短浅的我一直以为那是可以放牛牧羊、滑草打滚的一片山坡。亲眼所见之后,才知道山上的草坡竟是如此美妙的存在!
漫山半人高的草,如同大南山柔软的毛发,整齐地披在身上,将驴友开辟的道路,仔细地隐藏在草坡的间隙里。草顶是细腻的穗子,轻柔的随风飘逸,泛着清淡的娇红色,点染了大南山的灵性,泛着精灵的光泽。太阳透过云层洒下了温柔的光束,舞台般绚烂的光线聚焦着她的独舞。
我登上了这座小高峰,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稍作休息,是一小段的下坡路,连接着刚刚开挖的黄泥路。我开始想念城市里的平直的水泥路,虽然无趣,但对于这变化万千的山路来说舒服太多了。极累的状态下,我对自己的形象也不再顾及。双腿机械地交替着走在黄泥路上,拖沓着鞋子呈外八字;两条膀子随意地大幅度甩动着,任性地放飞着自我。我也十分感谢我会走路这件事情,至少现在我不必费力气去考虑如何前进。
带头的领队隔着山洼,在山的那边摇旗呼唤着我们。这段路还算好走,还有一些迈腿的动力,即使看起来有些远。沿着正在开挖的黄泥路,可以想象,以后要欣赏这样的美景,是多么便利的事情。只是看着连绵山头上这扎眼的黄泥路,像是男人板寸的发型被人随意剃了几道沟,着实煞风景。
沿路眼前有几座山头,盖着盖头,羞涩地藏在雾。
不会要怕这几座山头吧?我心中不禁哀嚎,却又因她隐于雾见,对她有些兴趣。
领队站在上山的入口处,道,上山路更近。既能抄近路,还能一睹她的真容,何乐而不为?加上同伴兴致勃勃的催促,我就这样被“骗”上了山。
以前,总是在山脚下仰望着隐入云端的高山,钦慕她的美貌。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端坐云端?大南山海拔一千多米,比起川藏地区的高山,不过是棵小豆苗。然而小豆苗亦有小豆苗的峰姿。因是从半山腰上山,不多时,我便靠近了那层薄雾。薄雾缓缓抚过草穗子,草穗子亦是柔顺地蹭着,愈渐朦胧。回头已看不见山脚,举头也看不见山头。只有一团囫囵的红日,模糊地画在空中。草穗子窈窕的身姿在雾中摇曳,红日的光晕挣扎着透过那团模糊努力看清。蛐蛐有序地高歌,一切如同夜般宁静。风,似乎更大了些,吹散了薄雾。清透洁白的云汽缓缓而来,将原本逐渐清晰的远山再次虚化。及至山顶,雾散云消,红日已不再热烈,浑身散发着金色的柔和。凌乱的云块分割了夕阳的光辉,灿出几道光束直指云霄。远处隐约的山披上了一层金光,这是她今日吸取最后的一丝温暖。夕阳渐落,金光不再,他收敛起自己的光芒,转而为温柔的红,在远处地平线的缺口里,静静落下。
可惜我们没有露营的装备,不然在这顶上再看个日出,便完美了。日已落,天很快就要黑了,我们加紧着步伐,往山下赶。根据以往的经验,下山的速度总比上山快,然而这次,却颠覆了我的想法——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下山路。上山的路有多斜,下山的路就有多抖。我也深刻体会到什么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了!
与上山的路不同,下山路更多的是山间裸露石头,排列得随心所欲,十分考验下山技巧。幸而我是个还算灵活的人,但上山时已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连续的下山路很快让我感到吃不消,只能机械地随着队伍向前行。我清晰的感觉到,每一根脚趾都在抗议,试图离我而去。为了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我插进了先头部队。天很快黑全了,我们只能挨个打着灯,继续在密林里穿行。身处山中,我们看不见山脚在什么地方,只能不停地往山下走,告慰自己:近了,更近了……没人告诉我们,还要走多久;也没人告诉我们,还要走怎样的山路;更没人告诉我们,哪里可以停下来休息。因为这里只有一条单人通行的路,一个人停下,便会堵住身后的所有人——没人敢停下。我只是不停地走,假装麻木自己,感觉不到脚的痛苦。我不断反省自己,为什么要作死参加难度那么高的徒步团,如果不参加的话,我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左手西瓜右手辣条,这将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可我依然要不停地走,不知道要走多久,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前面的几个先锋队员已和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浓密的草植让我连他们的光都见不到,只能打着手电筒带着身后的同伴继续前行。我们互相打着气,聊着天,歌声此起彼伏,试图驱赶不知道终点的焦躁和一天的疲惫。我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了传说中的“毅力”——如果这就是“毅力”的话!
山那边的亮点,给了我们一丝希望。就是那里了!尽管我们并不知道还有多远,但大家都有了一丝希望,继续鼓舞着前行。解放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我只记得,山下等我们的同伴都赞叹不已。大家兴奋地聚在一起,说起自己见到的美景,展示自己拍的照片,惊起“哇”声一片。
夜已深,腿已废,人已困。瘫坐在大巴上,双脚颓然地晃荡在座椅前,回想起一路走来,许是再也不愿来第二次了,但——
【惠州大南山游记】午间密林里的斑驳,叮咚指路的山泉,我喜欢;落叶软道,碎石小路,树根盘梯,我喜欢;娇红清淡的草穗子,草间长鸣的蛐蛐,我喜欢;薄雾红日,金光落霞,凌云切光,我喜欢;夜间踏石穿林,高歌赶走疲惫,永无止境的前行,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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