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开花又一年

长时间在他乡流浪,总时不时怀念过去,思念家乡。八十年代初出生的我,没有经历过严重的饥荒,记事时粮食虽然还不是很宽裕,也勉强能解决温饱了,拔光地里的野草、撸尽榆钱柳叶已是在长辈们的传说中,不过应季时母亲还会寻找一些田里生的树上长的野菜,做几次代餐,一来是对过去生活的致敬,也教育我们学会珍惜。堪称野菜之王的荠菜、苦中带香的灰灰菜、又脆又甜的榆钱……都曾成为腹中餐,在这些众多的附食品种中,我最青睐的,是杨槐花,它不仅味道甜糯爽口,采摘清洗制作过程也最方便,每次采摘槐花时,我总是自告奋勇的参与。


好怀念那个无忧无虑的年龄,每到初夏麦子既将泛黄时,乡村房前屋后、沟坎路边,零零星星的各种树木竞相吐绿,在这些丛杂的树木中,偶尔会看到一株或几株高大的槐树,上面挂着一簇一簇的粉白色的小花,沉甸甸的花束迎风摇曳,满村飘起淡淡的幽香,给这个灰绿相间的村庄带来一道亮丽的风景,增加了一分特别的甘醇之气。

乡邻们总爱抓住槐花开得最旺的时段,及时去采摘鲜嫩的花朵回来来做上几顿槐花饭。

常常是一个家长领着我们,找来一支竹杆,上面绑个尖钩,扛在肩上,再挎个竹篮或柳条筐子,采摘槐花的道具就算齐备了。我们这群平时顽劣的孩子,也立时变成采摘队伍的忠实跟班,紧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看谁最先抢到从树上掉下来的战利品。

【槐树开花又一年】春花烂漫,阳光正好,从天而降的食材,与孩子们肆意的笑闹声交织着,俨然一幅有声的乡间暮春油画。
其实,采摘槐花也没想象的那么简单,自我出生就看到耸立在村庄的高大槐树,也不知道它们究竟生长了多少年。槐树的枝干都比较坚硬,如果钩到较粗的枝子也不容易把它折断,所以做这个也算是件苦差事。正当午的时候,抬头仰望,强烈的阳光会极其刺眼,不容易找到准确的接触点,这个时候轮到孩子们发挥视力上的优势了。

常常是一个较懂事的大孩子,背光站定扯着嗓门语音遥控指挥:

“上边一点!”

“再高一点”

“别,那个枝子太粗了,拉不下来!”

“对,对!就是这个了,枝子又细花又多,赶紧钩住往下拉”……

终于从树上飘落一个挂满花朵的枝子,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围上去,争相把它摘下往筐里收集。即便心急也不能慌乱,得小心翼翼的捏着枝干慢慢的顺着花梗,一串一串的往下撸。否则不小心碰到树枝上尖尖的硬刺,也会让人叫苦不迭。

调皮一点的孩子总会挑选开的最旺个头最大的花朵,把它分开,伸出舌尖去舔尝花蕊上的蜜。那一丝丝的甜意,透着原始蜂蜜的味道,长大后吃过的各样糖果饴食,都觉得无法与之相比。



当采摘队伍满载而归后,用水简单冲洗一下花瓣中沾染的灰尘,沥干水分,加少许面粉拌匀,放入沸水锅中蒸一下。当锅中冒出来的阵阵蒸汽中伴随着淡淡的清香,就算熟了。稍微焖一会再出锅,浇上捣碎的蒜汁调料、再洒点麻油,一餐可口的蒸槐花饭就完成了。吃起来入口爽滑,甜而不腻,在那个食品还不太丰富的年代,这道饭无异是一年中难得的上品珍馐,一顿无论做的多少,一家人都会把它吃个精光。

后来随着年龄慢慢长大,槐树开花的时节,自己也可以扛着竹杆挎着筐子去采摘了,蒸槐花饭,也是那些年每到春天关于舌尖上享受的一项盼头。再后来,国家对村貌进行改造,把村庄原生态的树林进行了统一的砍乏,这些生长速度慢的槐树,几近遭到了灭顶之灾,只留些残根藏在土中盼着或许有出头之日。



接下来,农家自留地中也基本栽一些果树,收成好了会卖掉一些,少则自己食用,道路两旁多是种上了成长较快的白杨,那些藏着几代人故事的杂树林不复存在,成年后的我,也被命运催赶到远方流浪,关于故乡的记忆,也由此告一段落。

身体离开,根还在。槐树根埋藏的地方,偶尔又有些小槐树探出头来,慢慢长大,花开时节,留守在家的乡邻,又把槐花饭端上了餐桌,而像我一样在外漂泊的游子,只能在它乡遥望垂涎。细算了下,已经15个年头再也没有尝过槐花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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