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下辈子

我总是还会想起他,在我打开那间他已经很久没住的房间时,在我不小心碰到了他房间里相框时。我总是还会想起他。
十年前我坐在护城河边画素描的时候,他站在不远处看我。夕阳映得整条河都在发光,我转头,他眼里也亮闪闪的。
那时候他18,我20,艺术学院里,莺莺燕燕许多,学长带着学弟写生实属少见,尤其还是这么好看的学长和学弟。
护城河相识之后,我便经常带他写生。男生里,很少见到长得这么白嫩的,还怕生。他母亲知道他难得交到朋友之后,特地让他把我拉到家里,一把糖一把糖地洒,嘱托我分点心照顾有轻微自闭症的他。从此,带孩子的重任交托在了我肩上。
他母亲是律师,经常外出,父亲早逝,从小患有轻微自闭,也从不交朋友,人生技能,仿佛除了基本自理,便只剩下画画。
想想,与我相识,好像只是一个意外。意外在于,他那天只是也想在河边画画而已,没想到已经有别人在了。本来想离开,但是夕阳光打得舒服,便鬼使神差停留下来看我画画。安静地在不远处。
后来,相熟得不能再相熟之后,我说“是没想到有人这么好看吧。”他看了看我,无措地低头,耳尖轻轻红了。
我觉得好笑,把他搂在怀里。至此,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我向他表白那天,还是一个傍晚,夕阳带着风,轻轻抚起他的衣角,神情有点无措。
相识之后,他便很喜欢拉扯着我的衣角,他母亲说牵着他信任的人会令他有安全感。我便时常牵着他,很纤长好看的手,牵起来冰冰凉凉也很舒服。
可那天毕竟是表白,我狠下心放开他的手,也不许他牵过来,令他面对我。可他以为我要抛弃他,这么严肃的场景,我们之间很少发生。可我想正式些。
【我等你到下辈子】于是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低头无措的样子瞬间变了,抬起头,眼睛睁得恁大。
那天风真的很好,柔柔地吹着,我看着他温顺的头发被风柔柔地小打着,干净且明亮。
那一瞬间,我在想,怎么有人这么好看呢。
下一秒,行动先于心里所想,轻轻抱住了他。他瞪大的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我问他“你不讨厌的吧?”。他不回答,但我知他在考虑。
那么,就不要给他考虑清楚的时间了,于是,我亲了他。
多好,如果就停在这结局了。
直至毕业,一直都相安无事,无人知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我毕业之后,拿着恩师推荐,去一家外企做设计,其余时间画画和陪他。
我在外头买了套房,他专门拿一间放画具和照片。我看了看那些他所珍惜的画和照片,画的照的都是我与他两个人。
他大部分时间很安静,只有和我单独在一起时,才会有些小聪明。
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后来想想,我也忘记是为什么喜欢上他的,大概是他安静的时候太温和,只有被我激怒了才会咬人的兔子模样,又或者是他使小聪明的时候眼睛里亮闪闪地好像当初夕阳下的亮光。
总之,他特别好。这么好的人,我怎么会不喜欢。
这一生,仿佛也算满足了。但人生,大约总有变故。
他毕业时,毕业典礼后我拉着他到学校礼堂后亲了他,他低头微微脸红推我,抬头时脸色却已煞白。我回头,他母亲脸色发青。
怎么办好呢?我想带他离开去国外,他拒绝了我,说想自己和母亲谈谈,事情总有解决办法。
拗不过他,我答应了。这大概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
未出意料之外,他被母亲锁在家里,我偷偷跑去见他,再说带他离开,他还是拒绝。说总可以解决。我还是应了。
谁知,第二天,他便被母亲带去国外,我听着他母亲的电话,说希望我能放弃他,这对两个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那时,他在机场里,他母亲陪他候机,让他先自个过去,她收拾好国内的再过去,那边有人看着。
他苦苦哀求,她不为所动。多年母子相依为命,他也不敢忤逆。但直至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好像还没放弃寻找办法。他母亲后来跟我说。
我不知道他最后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飞机失事,全机无人生还的时候,我的心,是凉的。
我忘记他母亲后来跟我说过什么,我只记得,我的心大概死了。
我曾经许诺带他做很多事情,一件件列着,做完了的才开头七件。我曾经对他说我们结婚吧,可是还没带他去教堂让旁人祝福。
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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