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图片
养老院里,因为中秋佳节,节日气氛浓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十分愉快。
徐远一家三口,帮着养老院的看护人员。大家七手八脚,将过节的月饼切好,将金柚开好,将水果切好方便老人享用。
大厅里挤满了老人,老人们都为这来之不易的节日而兴高采烈。
“徐远,好些日子没来看你爸啦。不过你算好啦,我和老陈家的孩子,都快一年没来看过我们啦。”一个白发秃头的老人,拉高嗓子说。
“你懂什么,我们家独生子徐远,可是当宇航员的,忙得很,哪能天天来看我,你们这些糟老头哪明白。”徐远的父亲开口了。
“以后啊,我们徐远还要开着飞船,带我们夫妻上月球玩呢!”他比划着手势,有板有眼地说着。
“对对对,老徐还说自己是大导演嘛,培养的徐远还当过城管,当过大医生,现在改行当宇航员了,你们说对不对。像我那个当银行经理的儿子,哪里比得上你的徐远。”
其他老人听到白发老人的调侃,纷纷笑得前俯后仰。
“你以为我骗你们呢,说出来吓死你门,徐远他娘的癌症啊,就是当医生的徐远治好的。”
老人说这话,眯起了眼,脸上愈发显得自豪神气,似乎在等着别人的赞美。
不过老人们听完,反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这时徐远端着水果,来到老人们面前。
“哎……徐远,你快跟他们说说,你是怎么治好你妈的癌症的。快快快……你爸我脸都挂不住了。”老人枯槁的双手,急促地拍打着徐远的手说。
那动作仿若一个撒娇的孩子。
“别啦,您吃水果吧。”徐远有些不耐烦地说。
每次来到养老院看父亲,他都得忍受一阵又一阵,针对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父亲的笑声。
“快说啊,你这儿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说说你是怎样治好你妈的。”
老人急促地摇动着徐远的手臂,急切地说。徐远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顺便说说我和你妈是怎样将你培养成大医生的。快说啊,说给这帮无知的老头开开眼界。说说说……”
“你够啦!我妈早就死了,要不是你经常打她,他也许就不会死的这么早了。要不是你经常打我,我就不会辍学了,也许我就真的成了医生了——”
徐远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喘着粗气,将积郁一晚的不满,又或者说是积郁了许多年的不满,似乎在那一刻宣全泄出来。
他几乎咆哮着,喊出那些话,将老父亲吓得怔在原地。
那些老人也停止了笑声,呆呆地注视突然发生的这一切。
“你怎么回事啊,对爸爸这么没礼貌,大喊大叫的……”徐远的妻子走过来,轻声训诫着徐远。
【真实的谎言】而他们的女儿小安宁,被徐远愤怒的表情吓到了,躲在妈妈身后,眼神满是惊吓。
一家三口走出养老院的大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正值中秋,秋夜的天空清澈无比,像是为了过节,有人用抹布擦试过一样。一轮圆月高挂梧桐树枝头,月光银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风沙沙拂动树枝,地上的树影暗影浮动,流光溢彩。
“爸爸,爷爷说你当过宇航员。,是真的吗?”
小安宁仰着头看着爸爸,紧紧拽着妈妈的手,拖着步子,将满地的梧桐叶踩得沙沙作响。
“不是。”
徐远语气简短,略带不悦,脸在树影下忽明忽暗。
“那你当过城管吗?”小安宁不依不挠。
“没有。”
“那爸爸,爷爷真的是一个导演吗?”
“不是。”
徐远依旧面无表情。
“那你当过医生吗,爷爷说,奶奶的病就是爸爸你治好……”
“够了!你爷爷那是老年痴呆症,瞎说的。你别一晚上爷爷这爷爷那的,烦不烦。别想什么宇航员警察医生导演了,专心读书,以后才能赚大钱,别像你爸和爷爷一样没出息。”
徐远忽然愠怒,语气尖刻地呵斥小安宁。小安宁被爸爸突然的怒气惊吓到了,委屈地怂拉着脑袋,将步子迈得更重,将地下的梧桐叶踩得啪啪响。
“徐远你够了啊,来的时候你就一直心存芥蒂,现在拿孩子出什么气。让你趁着过节来看看亲爸,不是做子女理所应当的吗。”妈妈说完,将小安宁楼紧在腰间。
徐远抬起头,望着那轮圆月,月亮旁边,还陪伴着几颗闪闪的星星。
一家三口走出敬老院,便径直开车回新买的房子过节。那是上半年刚付完首付的房子,虽然是几十平方,两房一厅的二手房子,但是已经花光了徐远夫妇所有的积蓄。
一家人经过今晚的事情,心里都有小小芥蒂,这个节过得异常尴尬。三口子没有去阳台赏月,也没有看电视台的过节节目,吃完饭,妻子便一声不吭带着安宁进房里休息了。
徐远一个人在昏暗的客厅,躺在新买的真皮沙发上,凝视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秋风消散后,寒冬至。冬雪融尽后,春天来。
刚度过寒冬,徐远便接到了老人离开的消息。老人在初春的一个夜晚,表情平静,走得很安然。送完老人最后一程,一家三口在这个春晨,来到养老院,整理老人遗物。
院子里的梧桐,换上了一身翠绿的新装。在晨光的照耀下,嫩叶反射着金光,熠熠生辉。进去大厅,冷清了不少,年迈的老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经过一个冬天,老人似乎都老去不少。
白发秃顶的老人看见了徐远一家,微微颔首示意。徐远一言不发,夫妻回以一个微笑。
三人来到徐远父亲的房间整理遗物,那些老人的旧衣服,旧被褥,多半是打算遗弃了。徐远坐在那张冷冰冰的床上,静默许久。那张父亲躺了几年的地方,如今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
徐远心想,人便是这种动物,拥有时嫌弃,失去时稀罕。
“这是什么呀?爸爸……”好奇的小安宁,从床底的一个纸箱里,翻出一个陈旧的小仪器。
“这叫DV机,拿来摄影的。”徐远说着,从小安宁手里接过它。他认出这是老父亲很久很久前,买的东西。
徐远翻开DV屏幕,开机,发现还剩下不少电量,应该是老人经常充电的缘故。DV机里面只留有一个视频,徐远便点开那个视频。随后画面里出现一个穿着病服,坐在病床上,抱着孩子的母亲。
徐朗一眼认出那便是他的母亲,还有年幼的他。
“小徐远,来,今天爸爸当导演,你想当什么都行。”录视频的人说。
“我要当城管,以后爸爸在路边摆摊,看见是我就不用跑了。”
“好好好,城管也不错,还有吗……”
小孩回头看了看母亲,随后声音嘹亮地说:
“我还要当一个大医生,治好妈妈的病”。
母亲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孩子说。
“我还要当宇航员,以后带着爸爸妈妈上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