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菜馆

湘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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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靠近九号线地铁站旁的久九青年城小区的88号楼下有家湖南人开的湘菜馆。店面不大,只容纳得了五六张桌子,黑色的桌子上满是油污,纸巾劣质,温热略苦的免费茶水旁边一次性筷子总是凌乱地散放着。座位表面的黑色人造革因为时间太久被磨破了边边角角露出了内里黄色的海绵内芯。这样一间环境不太好的小饭馆,却因为其价格和味道吸引了很多附近的年轻上班族,每逢饭点店内总是不会有多余的座位。

湘菜馆的老板是个略微发福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头发稀疏,戴金丝边眼镜,穿长袖细条纹衬衫,袖口偶见油渍。饭馆生意很好,经常看他脚步匆忙地往返于前台和后厨之间,好脾气地催促厨师快点上菜,安抚不断催促的心急的客人。店员不多,所以他也就一人负责了前台收银和服务员不同身份之间的转换。给客人点单,倒水,上饭,收钱,找钱。如此多的事情需要亲力亲为,他的脚步总是匆忙的,由于太忙会出汗的缘故,镜片上总是浮着白茫茫的热气。有时候不是饭点,店内客人不多的时候,会看见他坐在收银台的座位上双眉紧皱地读着手中的书,或是对着外面的雨和行人呆呆地出神。
店里除了老板,还有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店员。大概五六十岁年纪,乳房下垂,腰腹间多出一些多余的赘肉。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表情是懒的,说话的语调是懒的,给客人上菜也是懒懒的极不情愿的样子。经常看见她坐在客人的座位上宛如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发呆,双目空洞无神,茫然地放空自己。纵然店里客人再多,环境再嘈杂,她依然能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不为所动。有时候碰到客人叫她,她会从座位上极不情愿地慢慢挪开自己肥硕的臀部,慢慢地走到客人身边接过他们手中点好的菜单。很少听见她讲话,也从未见过她笑。她和老板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实在是少,而对于她的特立独行和消极懈怠的工作态度老板竟然能无限包容,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知晓她与老板的关系。母子?还是夫妻?还是姐弟?又似乎都不像。
那时候我所在的公司每周四夜里会加班,凌晨回到住处已是十分疲惫,一直睡到周五中午起床洗澡之后就会和一个好朋友来这里吃饭。手撕干锅鸡色泽金黄,口味鲜美,番茄炒蛋酸甜可口,松软鲜嫩。吃饭的时候我们聊天或是偷偷观察身边的食客。因为去的有点晚通常不会有太多人,去吃饭的也大都是附近年轻的上班族。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张张桌子边,兴奋地谈论着什么或者各自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有的人很忙,吃饭的时候还在对着电话另一端大声讲些工作上的事,有的人应该在异地恋,对着电话那边的男朋友小声地撒娇调笑。偶尔也会碰见刚吵完架正在生气闹情绪的情侣,男的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哄着女朋友,女的总是一副愠怒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形形色色,喜怒哀乐,人间百态,尽收眼底。一个小饭馆此时变成一个包容一切的小世界。而我们也对这种偷偷观察猜别人关系的小游戏乐此不疲,简单一顿饭竟也能觉得十分有趣。有时候晚上下班很晚经过饭馆,依然还能看到一些劳累一天的年轻人独自安静吃饭的背影。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湘菜馆温柔又孤独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背上,仿佛一只温暖的手在默默抚慰着那些远离家乡的孤单苦楚和独自打拼的疲惫艰辛。
寒来暑往,太阳东升西落,斯文勤快的老板和懒洋洋的服务员一如既往地开门关门,和许许多多人一样,迎接一天又送走一天。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重复着,带着什么期望一样一天天重复着。偌大的上海,每天都有人拖着行李箱带着希望和梦想进来,也有人带着失望和疲倦离开。逃离北上广和逃回北上广每天都在上演,可谁又能知道到底该用哪种正确的方式过好这一生呢。
在那些一起经历初入社会共同努力互相鼓励的朋友们因为压力和其他各种原因逐个离开青年城之后,独自再来湘菜馆,饭菜已不是当初的味道,陌生人的情绪也已不再能打动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急流中没被带走的独一人。湘菜馆变得像一座老旧的照相馆,把朋友们的影像存在其中,只有来到这个地方才能看到。后来,我终于也难以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和焦虑,拖着行李和记忆搬到了别处。
物是人非,时隔两年,我再也没有踏足青年城,也再也没有去过湘菜馆。前段时间偶然听说一个同事居住在之前我住过的那幢楼,便兴奋地一起聊起共同经过的地方,聊到湘菜馆,她无所谓地说哦那个湘菜馆呀已经倒闭了,如今改头换面成为了一家美甲店。
【湘菜馆】那一刻,我没有说什么。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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