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二)

在又挤又吵又热的车厢里熬过了二十个小时后,我们在广州站下了车。宽广的车站广场上,除了几个坐地乞丐,其他人都走马灯似的,让人眼花缭乱。突然,我脑海里浮现了很熟悉的一幕:下雨前,一大群蚂蚁在来回穿梭,偶尔会有几只时不时的接触一下,急匆匆的,我现在都不了解它们在干什么。
又换了两次车,我们来到了目的地南海市盐步镇。这里到处都是鞋厂、玩具厂、制衣厂等劳动密集型企业,好找工作,最主要是这里有很多我们同学老乡。
同学把我安排在他宿舍休息,是一个大平房里三排上下铺的大通铺,应该能住六七十个人 ,我在靠里的上铺一角。
晚饭是朋友请的,在一家玩具厂喷油车间门口。两溜简易餐车夹道摆开,都是那种大锅菜,素多荤少,五毛到一两块一小份。我们边吃边商量着如何进厂的事,最后决定我们每人出五十块钱让朋友出面请车间主任,朋友跟车间主任关系不错,这样会更保险,更快。突然一阵别的方向的风吹过来,一股恶臭味让我差点把刚刚吃下的都吐出来。朋友说那是熬下脚料味道。五十米处有一个养猪场,老板每天从屠宰场拉废弃下脚料用大锅熬熟了喂猪。这种味,我是第一次闻到。想着要天天在这样的环境吃饭,我突然想起了母亲给我煎的荷包蛋。上学时期每次周三回家带菜,周四早上母亲总是要煎两个荷包蛋,总是一边看着我吃,一边问。好吃吗?油多不多?一直看着我吃完饭,看着我上学去。
这天晚上是睡的很好的,虽然宿舍很吵,我还是很容易就入睡了,一晚上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死沉死沉的睡到别人都去上早班了,宿舍还是很静。
第二天午后朋友来说了,最快后天可以上班,在总厂的喷油车间,说这个工作简单,工资不错。这天晚上,我们多买了些菜,还喝了几瓶啤酒,天南海北的海吹胡侃。我说等我赚钱了积攒起来,两年后回家办一个养殖场,鸡鸭鱼都养,立体养殖。堂侄说他两年后要买一部夏利轿车,开回家让那些哥们都去搽眼药水。堂妹最体惜父母,她说赚钱了拿一些钱给父母买衣服过年,给哥哥一些钱娶媳妇,再留点自己买嫁妆体面点出嫁。也不知道几点回宿舍的,反正我们走的时候大多数餐车都回家了。
借着酒劲,我很快就入睡了:一个不高的小山坡上,我盖了一间土坯房。房子是那种用模板夹着土坯筑成的,冬暖夏凉,地震都震不垮,只是怕水淹。山坡上种满了树,有桃树也有橘树,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桃子已经摘完了,黄橙橙的橘子把树枝压树枝成了C型,树地下很多摘好待出货的橘子,像一座座小金山。山脚下是一个不大的水库,一大群鸭子在水里嬉戏打闹。山下来了两辆卡车,下来了几个人,一直朝着我走过来。我心里着急起来了,一下子来了两部车,担橘子的人还没来哩!就在我急得要喊人的时候,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我本能地跳起来了,靠到了墙角。这才发现,我这边上铺的人都起来了,一个个都往里靠。铺子下面有几个人拿着棍子对着我们一阵乱砸。还好他们在下面,并不容易砸到人,只是开始进来时砸到一两个人。我们的人也开始扒着墙头上的砖头砸他们,并且,把宿舍的灯也砸了.这样他们不敢上,我们也不敢下。僵持了有十多分钟,这时厂里也来了人,黑暗中他们撤了。我这样一个安分守己,胆小怕事的人,除了抱着头不被砸到,没有想着怎么办?为什么?谁帮我?
第二天听朋友说,是我上铺的老乡,因为抢货源跟一些四川人打起来了,他们晚上过来报复。
【那一年(二)】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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