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尸体
一具尸体而已,大可不必如此惊讶。可是人们总是想从中挖取什么不为人知的信息,比如受害者的身份,凶手是谁(然而我们很容易就能从中看出这只是一起平常的溺水事件,至少对于这个生活在水边的镇民来说很平常)这具尸体究竟在水上漂了几天,他是从哪里漂浮来的……
这是一具被泡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我们可以这样形容他:他已经失去了人的形状——身体被泡得浮肿。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肤色,并且可以看得出他作为一个无人认领的尸体,已经在这片水域飘荡很多时日,只是让人惊诧的是清澈的河水并没有将他洗的干净些,反而他的身上缠绕着水草。眼珠子、指甲缝、鼻孔和嘴里混这河水中的泥沙,并且在打捞上来时,立刻使躺尸体的这一小片土地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尸臭味,而且这股臭味愈演愈烈,即使聚在尸体周围的活人足够多,也阻挡不了臭味向更远的沙滩弥漫。人们大都捂住了鼻子,那些长得白净的女人们讲究些,用随身的手帕斯文的遮住鼻子(尽管捂住和遮住并不能使空气中的臭味少一点)几个站在前排的小伙子并没有捂住口鼻,因为他们常年做打鱼的营生,闻闻腥臭味早就当成家常便饭。和几个小伙子共同站在前排的一个小孩子,他也没有捂住口鼻,并且还不断地叫嚷着:“咋办啊,哥……”就是他眼尖的发现了水中有一具浮尸,并且告诉当时在他身边的大人,才使这具尸体终于停下了旅行的脚步,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外围有一个中年女人得益于孩子说话尖,在人群外头抓到了孩子声音的尾巴,她扯着嗓子向里边喊道:“已经去镇上找警察了!”这句话仿佛就像一颗小火星,没来由的引着了这场议论的大火,于是很快就湮没在人群嘀咕声中。人们也不管空气中臭不臭了,都放开手和手帕开始议论。先用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嘴开始蠕动了起来。
【了不起的尸体】“这准是一个苦命的情郎,因为一点点爱情上的不快,就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唉,这人怎么这么傻啊!”我们最先听到的这声叹息是由一个长得白净的女子发出的,这时候她仿佛想到了自己那受阻的爱情,用刚才遮住鼻子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在她身边有一个皮肤发黄的,但是长得很壮的女人,小声嘀咕:“可不是嘛,前几天听说镇上的林家二小姐爱上一个北方来的书生,本来书生是教林二小姐读书的,后来俩人竟然好上了,被林老爷子听说了以后,找了几个仆人把书生的腿都给打折了。可惜了这段好姻缘了,却是硬生生的被林老爷子打折了,你看看这人的衣服到有几分书生的模样,只是身上这味道是实在不好闻,兴许林老爷子就是不喜欢他这死人味儿。”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周围几个妇女和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听到这段猜测的老葛叔岔断那个妇女正在兴头上的话,接着说道:“要我说不见得,现在都啥时候了,哪家的大老爷们儿为个女人过不去,还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这不是傻逼么,要我说他应该是个商人,经商失败了,没钱了又欠了一屁股账。想不开才跳到了水里。你看他穿的这一身”说着老葛叔指了指尸体身上套着的已经泡烂的黑色长褂。继续说道:“这不就是坐店的掌柜穿的一身么。”老葛头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镇子靠近河边所以经常会捞上来浮尸,上次的那具浮尸就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因为钱都赔光了,所以投河自尽了。围在老葛头身边的少年们可不同意这个看法,一个少年说:“这兴许是书上说的江湖之间的纷争,这人被仇家追杀。不慎被杀死然后被仇家扔到河里。”周围的年轻人们纷纷附和。人们继续谈论着,每个嘴巴中都吐露出一段精彩绝伦的故事,声音从叽叽喳喳小声嘀咕慢慢的变大了,人群间的议论也扩大了,开始分成一个又一个小组。女人们沉溺于受阻的爱情不能自拔,年轻人们正在意气风发憧憬江湖间的快意恩仇,老人们则是更加的关心现实,一致认为死者是因为做事失败而想不开自杀身亡,而且一边议论着一边感叹现在的人们承受能力的急剧下降,更有些老人还在不断的重复着自己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我们的尸体先生反而没有多少人关心了,空气中的臭味也慢慢的飘散开来了。
尸体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人们也还是围在尸体的周围,只不过人们对这个尸体的认识确实更上一层楼了,他现在的身份花样百出,他是一个忠于爱情的小伙子,他是一个家财万贯但是不幸经商失败的生意人,他同时还是一个武林高手但是中了仇家的圈套不幸殒命……谈论还在如火如荼的继续。
这时几个警官挤开了吵吵闹闹的人群,也挤散了他们吵闹的声音,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几个警官,希望警官能说出诸如死者的身份一系列人们关心的事情。可是警官没有查证,没有给周围的人们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略微检查了一下,便把尸体抬走了。
谈论停止了,人群也散了。人们继续各司其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期待着下一个尸体来打破这种平静。
等到第二天再到尸体停放处时,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不见了,尸臭味也闻不到了了,与此共同消失的还有一个忠于爱情的小伙子,一个经商失败的生意人和一个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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