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世界—罗木生

罗木生,是我对他的昵称。
我以为可以挣脱枷锁,带着镣铐跳舞的日子即将远离,原来,枷锁并没有消失,只是变换了方式,而你却又不得不跳进去,继续另一种镣铐下的跳动。
一成不变的体制终究抵不过一腔热血的青年。也许会遍体鳞伤,也许会兜兜转转,无关乎对错,这辈子太短。
平时很少主动联系自己的朋友,只是特别想念才会,最多就是简单发几个字,那天,想起了罗木生,问了他最近怎么样?
信息回的很快,他说挺好,最近刚从联通辞职了,我听后既惊讶又平静,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当然,而我只知道他本科毕业这6年工作的并不开心,那时候我知道他早晚会辞职,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知道罗木生想趁着年轻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在家先休息一段时间,继续深入学习一下编程,等火候到了去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不折腾这辈子就完了”,罗木生兴奋地说道。
“恭喜脱离苦海,说不定哪天我擦擦屁股也走人,你做技术我做管理,闯荡江湖,虽身不由己,可也自在潇洒,顶多最后落个饥不择食”。我打趣道。
罗木生是我高中挚友,内向不善言辞,个性十足,特立独行。本科毕业本本分分回到了老家小县城,进了国企,一切都源于他想陪在他妈身边,就这样,一晃六年,工作枯燥,一身抱负,一身本领被国企慢慢磨去,想想就恐慌,当然,罗木生也深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其实,我也没想到和他这个“闷葫芦”成为挚友,对他初始印象,他是个难得的奇葩,奇葩到每天早晨满口生吞两个鸡蛋,在口里嚼动,雷打不动,课可以不上,但鸡蛋必须吃。
别人对高中跑操恨之入骨,他却喜欢的要命,更要命的是他还要加练,当然也出了不少笑话。
那天,烈日炎炎似火烧,再加上高中课桌人挤人,书挤书,人人热的焦躁不安,挠的人心里发痒,似有无数个蚂蚁在身上爬。
高中的生涯,不仅学生争分夺秒,老师也在海绵里挤水,不放过任何一秒传道受业解惑的时间。语文课,更不用说,“大公鸡”每次上课总要提前5分钟,这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我们敢怒不敢言,明知道为我们好,可被强迫的感觉就是不舒服,这和现在被强迫加班的感觉一样。
“大公鸡”是我们对语文老师的昵称,纯粹是她走路带风,昂着头,撅着嘴,头戴发卡,腰杆直愣愣,配着她那几尺高的高跟鞋,永远是雄赳赳气昂昂,和大公鸡一样,唧唧嘎嘎。
同学备好课本,上课铃声还未响,语文老师争分夺秒,早已身处班级,指点江山,俨然已经上课的状态。
我的同桌张小小哈欠连篇,全然不顾小女生形象,顶着蘑菇头,黑色眼镜框,右手支着腮帮子口水流了一桌,时不时还吧唧一下嘴,睡得真香,不过那样子是真丑。
我盯着课本,睡眼蓬松,迷糊着眼正襟危坐,全然不管老师讲什么,装着在看课本,装着认真就行。我看了看周边的同学,和我一样,个个心猿意马,困得叮当响,背课文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课前,班级静的要命,偶尔听见几个哈欠声,死气沉沉,可谓平地起惊雷,当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迎接痛苦的语文课的时候,罗木生满头大汗,顶着湿透了的白色体恤,灰色大裤衩,白色袜子提到了小腿肚,呼哧呼哧喘着大口气推开门就往他座位上走。
这犹如水面上激起的巨浪,打破了这份死寂,有的人闭口大笑却不出声,有的从睡梦中惊醒,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向罗木生,被眼前情景彻底折服,别提有多清醒。
此情此景,是可忍孰不可忍,语文老师如公鸡打鸣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去门口站着”,语文老师淡淡的说,看了罗木生一眼随即开始继续给我们布置本节课的学习内容。
我们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罗木生门口站一节课,语文老师脸面留住,从此相安无事。可谁知,罗木生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向座位一屁股坐下。全然无视大公鸡。
大公鸡见此状况,怒火中烧,一场大仗一触即发,黑云压城城欲摧。“滚出去”,这句话震彻了整个教室,吓得我们是魂飞魄散。
罗木生不动声色,坐在座位上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没迟到,课间时间我有权支配”。随即低头忙他的事情。
细节不过多描述,大公鸡和罗木生各执一词,一方认为学生不尊师重道,一方认为并未迟到犯错为何要罚站。就这样,这节语文课在他们两个争吵中度过,所谓旁观者清,我们静静看着他们,就这样一节课过去了,全然忘了他们吵架,不上课的感觉真爽。
这场师生之间的战争,在我看来,两败俱伤。双方都气的咕噜咕噜叫,可最终总要有个平衡,罗木生给老师道了歉,小事化了,大事化无,但我知道他口里服软心里不服。
这件事让我对罗木生有了好奇,可依然不熟落,那时候只是同学,并不算挚友。
对挚友的认定并没有一个固定范式,高中下来我和罗木生说的话有限,偶尔聊聊天,再加上他本就话少,他一些内心的想法很少涉及,挚友有一点是要赤裸裸的敞开自己,双方走进彼此的世界,听听看看,我们还没有到这一步,所以顶多算朋友,只是听同学说起过,他和妈妈相依为命。
高中毕业,各自考入不同的大学,接触少,甚至从毕业后都没聊过,直到那次南京游玩,恰巧到了他学校,慢慢回忆起从前的日子,谈谈大学的生活,我们两个才联络起来,算是相见恨晚。
总之那之后,我们每年过年基本都会见一面,有时候甚至也没有什么话聊,总觉得见见就好。
等我毕业时,他已工作3年,我和他一样,都进了通信行业,只不过我在移动,他在联通,不说难兄难弟,也算同根同源。这一点,我没想到。
时间慢慢走着,工作也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像我预测不到父亲会突然离开,那一刻把我整个人都抽空,成了行尸走肉。这件事我告诉的人很少,有些伤痛,在心里比什么都好。
那段时间,周边的朋友基本处于失联的状态,记得那期间罗木生给我打过电话,不记得问我什么了,反正我听的心不在焉。说实话,那时候毫无心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貌似只记得他辞职了,先在家休整几天。年后再找找编程的工作,我没有细聊,只是说挺好的,等过段时间再和你聊,最近家里事情特别多,当然我并没有告诉他父亲去世的消息。就这样我挂断了电话。
等到再次和他联系是今年春节,他开车来我家,他还是一样,白白净净,凸显的喉结,浑厚的声音。我说,咱两走走吧,聊会。
他说你看起来又瘦了,也不长肉。我说干吃不胖,没办法。那天,我告诉了他父亲突然离世的消息,他没有刻意安慰我,只是听我说,我们就这么走着,有时候静默不说话,看看路边,看看阳光照耀下的庄稼。
他是个好的倾诉对象,不需要反馈。
那天他和我聊了他年后准备去上海工作的打算,可因为新冠疫情不得不搁置。他去上海我挺惊讶,毕业他本可以留在大城市,可他义无反顾回到莱州,为了就是陪在妈妈身边,现在却要离开,他只是说我已经陪了7年多,也算可以了,接下来出去看看吧。
当然,我支持他。只不过我给他的建议是可以出去看看,但希望他在省内,毕竟离着家近一点,他说考虑考虑。
因为我和他聊起了我的父亲,聊父亲如何把我养大成人,他听的很仔细。
不过,他说对于父亲这个词很模糊,也很遥远,不像我,最起码在青春岁月中有过父亲百般的爱和呵护,那种父亲的关怀和爱他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说他父亲和我父亲一样,也是车祸突然间离开,只不过离开时他父亲已和他母亲离婚,那时候他才上中学,唯一的印象是他父亲每个周都会定期去学校看他,给他一些钱,其他的日子都是妈妈陪着他。
他自己知道性格有不足的地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缺少和父亲相处的时光,成长的路上,有些话是没办法给妈妈讲的,有些事只能父亲帮你解决,可那段时间他都是自己面对,久而久之,他也就慢慢比较闷,很难敞开心扉。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能知道他应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包括他的妈妈,因为他比谁都心疼他妈妈。
我们溜达完,回到他车里坐了一会,整个上午难得的放松,我很感谢他,过来看看我,陪陪我。
相互道别,他驱车离开,我看着他的车尾灯直到消失在下一个拐弯路口,我呆呆的矗立了不知多久。
【我眼中的世界—罗木生】那一刻,我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想起了父亲给我们的陪伴,也想起了罗木生对缺少父亲陪伴的遗憾,就这样,眼泪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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