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只有我们知道的事

在库托河岸的小镇酒吧,珊又见到了邱。

已是十二月的寒冬,他却依然是一件破旧的皮衣裹在身上。凌乱又油腻的长发趴在头皮上,遮住了他的眉毛,尽显邋遢。面前的酒已见杯底,他却好似没察觉似的依然举起来一饮而尽。刀子牌的香烟这年头很少见了,大概和他这样的老男人一般稀有。

邱又狠狠的抽了一口指间的烟蒂,弯起的眼角挤出道道沟壑来。他敲敲桌子,示意服务员续上一壶酒。
有人走近了,他将面前的酒壶递了过去,那人却静静的站着再无动作。邱烦闷的摆摆手,“今天...老...老子没钱给你小费...”

珊望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的男人,身上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嘴里还嘀咕着骂娘的话来。她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一旁的酒保,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邱侧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望着窗外夜色下的库托河,摇着头嘴里哼着家乡的小曲儿。

他的半生都是在铁道旁的检修站度过,那是一条即将废弃的铁路,现在每周只剩下两班列车经过,是来往于布克洛甫和卫东哈克夫的长途班车。每当嗡隆声响起时,他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跑出屋子翘首期盼,老式的军绿色火车从铁轨的尽头渐渐浮现出身影来,先是一个点,后汇聚成一长条,再后来又化作一个小小的绿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等到列车消失,邱就依坐在铁轨旁点上一支烟,咽一口唾沫便开始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嘿,那日子真美!”
【那一晚,只有我们知道的事】邱不禁笑出声来,眼角的沟壑更深了些。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从身上摸索了半天,却没找到打火机来。“该死的,刚才还在这里的。”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簇火苗,邱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凑了过去。

珊将火机收回来,从手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又给自己点燃。她抽烟的姿势优雅极了,像是一幅画,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士觉得有任何违和感。

珊要的酒来了,是加温过的。
她将刚抽了一半的烟浸灭,然后便不再看邱,解下了披风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酒却不喝,只是呆着。

邱看的有些痴了,他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样鱼龙混杂的酒馆多的是妖艳俊丽的风尘女子,只要你愿意花上一杯酒同她们洽谈人生,她们便会随着你回到昏暗的小屋去尽享人生的风花雪月,邱以前也这样做过,但随着几次之后便兴趣泛泛了。

这样的女人邱在小镇上从未见过,是绝等的货色。邱搓搓手掌,有些口渴难耐的感觉。他挺了挺身板,理了理即将盖住眼睛的长发,双手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皮衣上擦了擦,还装模做样的清了下嗓子。这是他从维修站的那台老式的电视机上学到的。里面的贵族少爷们在向心仪的小姐打招呼前都要先这样。

“珊,来自布克洛甫。”
珊抬起头来,回应了邱。语气算不上淡漠,但也绝无半分多余的感情。良好的家教让她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之后她便又低头望向眼前的酒杯,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起来。


邱缩回到了椅子上,他的酒来了,相比于对面让他吃瘪的女人,显然酒更能让他满足些。

邱每晚下班后都会来到这里,喝到烂醉才会回去。而今晚的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对面的女人已经在他面前呆坐了至少两个小时了。自从那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两人之间便再无交流。邱倒是几次想同她搭话,但那女人同木头似的,一动也不动。

临近酒馆打烊的时候,珊终于再一次抬起了头,她咬咬嘴唇,好似做出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你带我走吧,做那些人都做的事!”珊指着吧台旁的几个人,其中一个男人正搂着身旁的女人深吻。

烂醉的邱正用最后的意识撑起身子准备回维修站,这句话让他顿了一下,便顺手拉着那女人的手打开酒吧的门闯入了浓厚的夜色中。

珊站在站台上望向维修站的方向,那个名叫邱的男人大概还在那个破旧的沙发上仰头打着呼噜瞌睡。库托十二月的傍晚漫长又寒冷,站台上等车的人们大都着着厚厚的棉服,在原地跺脚取热。珊将自己身上的皮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以此来抵御寒风的侵袭。

从库托到布克洛甫需要十三个小时,布克洛甫正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在等候女主角的出席,。在下一个清晨,珊会在众人的簇拥下穿上布萝族姑娘最漂亮的婚纱走进豪华的会场。

列车经过维修站时,珊隔着窗户看到了一个人影。他守在铁道旁翘首以盼着,嘴里好像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布克洛甫到卫东哈克夫的线路绕道了,于是这条铁路线就真的的废弃了。

没有列车再经过这里,邱也不用再守着维修站了。他在镇上找了一个不忙的活计,依然喜欢下班往河岸的小酒吧跑。

角落里的邱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他侧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望着窗外的库托河,嘴里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这时有人坐到了他的对面,敲了敲桌子仿佛是让他安静些。

他有些恼怒的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破旧的皮衣。

一件破旧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来的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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