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之死

小时候读完鲁迅先生的《孔乙己》,一直在猜想孔乙己后来怎么样了,然后有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中秋已过,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

孔乙己已经在鲁镇郊外的一间破庙里待了不少时日。身上那单薄的长衫,渐渐地耐不住寒意的侵袭。他跪在破庙里,秋风瑟瑟的抖着,抖动了破庙窗户上的几根被白蚁咬了一半的窗栏,上面附着的黄泥蚁窝,也随之抖落下来了。
这破庙原也是香火旺盛的,后来据一两个可靠的人传说在晚上看到过鬼火萦绕庙旁,连庙旁的树也沾上了邪气,阴阴森森,还隐隐约约的听得凄厉的怨叫,想是近年冤死的人太多,连庙里的神仙也震慑不了那厉鬼的怨气。这种信得过的传言一开始,庙里的神仙的法力受到了质疑,加之人们的所求,似乎已经不能被庙里的神灵兑现。行至这庙里的人迹,就逐渐少了,直至后来荒废。
可孔乙己不知道那个传言,他是在一次偷了人家的东西,被追得紧,幸而躲进了这庙,知道庙里恐怖气氛的人不敢再追,便恨恨地期盼孔乙己遇到鬼物,转身走了。而在孔乙己看来,他这是得了神灵的庇护,才免过一劫。从此便对这庙生出一丝感激。
【孔乙己之死】因为他的腿被打折了,不能再出去偷,生存就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他运用一番古今圣贤理论,最终下定决心把祖传的那座小房子卖了,得了两百个钱。自己艰难地搬了所有的家产----两件破长衫,一张破草席,一本窃来的《诗》和一个碗、一个瘪下去一半的铜锅,用旧得不成样子的床单卷好,挂在身后,用双手走到了破庙里,寄居于此。
他刚到庙时,正值黄昏。破庙一片败落之气,杂草丛生,萧瑟荒凉,一切都散发着一股霉味。暮光从西方投射过来,穿过破窗户,打在一群千奇百怪的神灵身上,神灵身上无一例玩都挂着蛛丝,显得郁郁森森的。可孔乙己看来,这神像自身必有其一番庄严,于是他朝着救过他一劫的大仙们拜了拜,就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孔乙己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几声呜呜声,吓了一大跳,待到细细辨来,才知道那是隐在草丛中的猫头鹰在作怪。环顾四周,心底竟无端地生出一股悲凉来,低头看着自己这不能走动的双腿,恶狠狠地诅咒了那挨千刀的丁举人。接着又一动不动地发呆了。
腿这东西,能用的时候人并不察觉出它的好处,可一旦出了问题,它的重要性仿佛高过了世界上的一切。这在孔乙己看来就是如此。这时的他是连考秀才这样的终身大事也不考虑了,只是日日盼着他的腿能像往日般直立行走。而庙里的几个神像便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他的精神寄托。他每日一觉醒来,捏一捏他的腿,若是仍无感觉,必无限真诚地拜三遍。头是认认真真地磕在了地上的,他感觉有点疼。为了让神灵看清他的诚意,他还不辞辛劳用双手走到外面找来一根竹竿,插上几根干草,为神灵们拨开了身上的蛛网,看起来也清爽了些。临睡前,他也是严谨认真地给神灵们磕三个响头,才安心睡下。
这就是孔乙己的生活。因为腿折,他预感这必将引来鲁镇上那群俗人的更大一场不知所谓的取笑,便决计在神迹让他的腿复原之前不再出去。唯一一次用手艰难地走到鲁镇上还是因为搬到庙里的第二天百无聊赖,酒瘾上来了,只好顺从心声去买了一碗酒,果然遭到了旁人的耻笑。虽然在孔乙己心中,那些那他取笑的人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俗人,可是面对这些取笑时,他还是颓唐不安。他安慰自己,君子固然懂得耻辱。随后他在颓唐不安中想到为了生存,他也许是该去米铺买一些米的,便用他所剩的一百多钱,买了二十斤大米,艰难地扛在肩上,这回只能用一只手撑着走回去了。
从此孔乙己的生活便与寂寞为伴,有时候迷迷糊糊地跪在那里,看着日头从东边向着西边移动,直至猫头鹰的叫声响起,才惊悟过来这是又过了一天。有时他也不发呆,于是日子就有点无聊了,为了打发时间,他就郑重其事对着神灵来三个叩首,好打动神灵的石心,让他一夕之间变回一个脚下生风的人。
如此,孔乙己就在这样迷迷糊糊地日子中,竟然也过了不少时日。他的米也吃完了,只好用双手艰难地走到外面,去挖些野菜来煮了吃。在煮野菜这件事上,孔乙己很自豪,因为他会古人书上所说的四种不同的做法!然而日子过去,寒风渐渐刺骨,野菜也越来越少,需走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了。这增加了孔乙己的不便,发呆的时间减少了,有些不合时宜的忧虑也隐隐爬上心头。可恨的是他的腿丝毫没见好转,反而越加无力,这让孔乙己心底暗惊,可在威严的神灵庙前,他谨慎地不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这日孔乙己吃过野菜,又继续发呆,呆呆地看着日头从东边移到了西边。一如以往,临睡之前,他又谨慎而虔敬地向着面前的神像行了三叩之礼,就躺在了身后的那堆他前几日在庙旁拔来的草堆上,在依稀的暮光里,他忽然出现一种可怕的错觉----平日威严的神像竟显出了青面獠牙之姿!吓得孔乙己冒了一身冷汗。在细看时,又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他暗骂自己愚笨,转了个身,然后又放心地睡下了。
第二天,孔乙己醒来,按照惯例捏一捏腿,按照惯例什么感觉也没有,按理说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孔乙己已经生不出失望了,可他心里仍免不了是失望的。发了一会呆,便用双手走到外面,去挖足这一天的野菜。孔乙己用双手撑着,走了好一段路程,仍然没见可挖的野菜的踪迹。他只得翻过前面长满芒草的土坡,许是今年的雨水还算充足,这些芒草超过了孔乙己如今的身高,阻挡了他的视线,只能勉强摸索前行。
他走到前面不远处,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几个人的交谈声,运用他的智慧,他判断出这是一些来割芒草的妇人,为了避免再次被取笑,他决定绕道而行。
“啊,谁?那个偷了丁举人家东西的孔乙己么?”
孔乙己一听到这拔高了的声音,便知道自己这是暂时不能走了,他侧了耳细细地听。听这些无知妇人又该说出些如何无道理的话来!
“可不就是他,听说上个月有人看见他往郊外那闹鬼的庙里去啦!”说话的人煞有其事,听得孔乙己心里一紧。
“作孽,郊外那庙啊,神灵的法力不够,我可是听说那地方如今成凶地了,有人看见鬼火了,还有人说听到鬼的哭怨啊,那孔乙己岂不是···”
那些妇人后来还说了什么,孔乙己已经听不清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都已恍恍惚惚,偶然觉得胸中有股愤恨,可又不知从何而来,一掠而过,又不知往何处去了。因着那几个无知妇人的几句话,孔乙己茫然不知所措,连挖野菜这关乎性命的大事也忘记了,跌跌撞撞用手撑着往他平日没去过的方向走,一直走一直走,浑然不觉四周的景物他并不熟悉。
在这阵恍惚中,他已毫无知觉地走到了土坡的背面。那是不高不矮的一道绷直的断崖,望下去,底下乱石成堆,几根杂草夹在石缝中,竖得笔直,像铁丝。靠近断崖边的时候,孔乙己似有所觉,停了一下,然而他只是嘿嘿一笑,随即向前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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