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三题之三拢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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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主任其实是个好人。节俭朴素是他的两大特点。先说说第一个特点。
上街买菜，袁主任总是挑来拣去的找人家菜的毛病，白菜有点儿脱帮啦，冬瓜表面坑坑洼洼啦，马铃薯太小不好削皮呀，黄瓜有点儿老了呀，诸如此类。那时候卖东西，都是孬好掺在一起大小掺在一起卖，不像现在好坏优劣，分门别类，档次拉开，一分货一分货的价钱，也就是说，啥样的货就啥价钱，钱上讲话。等把东西放好了，少不了，拿上几个不管卖钱的菜帮子，或者小的不能再小的马铃薯，枯萎了的茄子等。动作配合着语言，其态度之诚恳，其情态之感人，弄得卖菜人倒过来感激他：你要不弄走这些烂菜帮子，坏茄子喂你的兔子、鸭子，俺们弄回去还费事，扔大街上人家还说俺不卫生。感谢你感谢你，十二万分的感谢。
一顶蓝呢子帽，一戴就是大半年。老伴做的圆口布鞋，不下脚的穿，中山装左上兜里总挎着三支钢笔。最上面和最下面那两个扣子，经常的散开来，基本上不行使自己的职权。
有好事者就问，袁主任，你上面那个扣子没扣好。就那样，我嫌热，有意留的。袁主任随口应答。袁主任，你下面那个扣子没扣好。就那样，我嫌热，有意留的。袁主任又答。经常这样闲操心地问，把个好端端没脾气的袁主任也问出脾气来了。你是吃饱了撑的慌还是狗拿耗子？你管我哪个扣子扣不扣好干嘛？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谁有谁的穿法谁有谁的活法，天分阴阳，人分公母，我就好这样，你就好那样，咋能千篇一律，咋能你我不分？大千世界古往今来六行八卦异彩纷呈，你他娘的要是嫌撑的慌，看蚂蚁婏蛋去，听蛐蛐儿吹响去。乖乖，没想到袁主任也有驴脾气。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再也不操那份闲心了。
一次，袁主任去邮局寄信，被一个人缠着借笔用。第一支笔，袁主任说没笔水，忘了灌了；那人说这还有两杆来，就指了指中间那杆。袁主任说这杆笔舌头掉了，娘的，早上灌笔水掉墨水瓶了。那不还有一杆么？借笔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死缠硬磨地。但他万万没想到碰上一个真正的对手。袁主任到底火了：你这人跟我有仇咋啦，啰嗦个没完？这满大街恁些人就我的笔好使，你眼睁大了，这笔光一个帽，我咋借给你？那人先是一愣怔，接着哭笑不得，再接着哈哈大笑：你这人也真是，都不好使还挎挎兜里干嘛，展览似的，我以为你学问大着呢，挎三杆笔，笑死我了，我的娘诶......
这还不算，袁主任吃饭颇具特色。我敢说，这是袁主任的一大发明，要是申请吉尼斯纪录什么的，保准顺利透过。
大凡人人都吃过酒席，红事也好，白事也罢，其场面也壮观，其气势也恢弘。场面之大，客人之多，熙熙攘攘迎来送往的，那主人很难保证工作没有失误和疏漏。比如，桌上少上一只酒杯呀，少搁一双筷子呀，就是少上一份菜都是极有可能的。想必，这样的尴尬事大家都遇到过。正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都是逼出来的。这不，袁主任就有他的办法。
实在说不清是在那一次宴会上，在谁的宴会上，袁主任正式推广他的发明的。笔者压根儿就不相信，以为有人拿他开涮，出他的洋相，让他尴尬难堪，如此而已。有个叫苏玉明的跟我打赌说：哎哎，我说老孙，你要是不相信，这有一个办法，咱学校里要是有什么赴宴的事，你和袁主任坐一块试试。苏玉明对着我耳眼儿面授机宜。我心领神会差点喷饭。
机会还真叫我逮住了，校医小汤的大儿子结婚请客吃酒，我挨着袁主任在一张桌上坐下。器具上了，酒水上了，菜也上了一部分，可以开始了。我拿起筷子，瞅瞅袁主任：袁主任你的筷子呢，给你我的，咋少上一双呢？我一面假装正经的充好人，一面吩咐知客：拿筷子来，这里少一双——并且有意拖长声音。我的话音还没落地，袁主任忙说：不用了，我这里有。边说边打左袖筒里摸出一双系着绿线绳的筷子，我顿时愕然！还没等我完全回过神儿来，袁主任及其友好地说，来，快吃呀，好菜马上都叫人家叨完了，我看你吃啥。不知咋的，当时，我的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是感谢袁主任的提醒，是作弄人感到后悔惭愧，还是......实在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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