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成阴子满枝

一进梨园,一股原始的大自然的气息迎面扑来。各种青草味,泥土味,野花的清香味,梨儿成熟的甜味,落在地上的腐梨的发酵味,一丝一缕,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在清晨露珠的滋润下,一切都那么宁静地享受着长夏早晨这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修长的狗尾草吸饱了夜的水汽,精神十足地昂着头;久违了的牵牛花惺忪着睡眼,为谁吹着喇叭;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蓝的,黄的米粒大的花儿,也努力探出头,露出脸,让大地知道它们正盛放着。当你深一脚浅一脚万分小心地穿过草丛时,忽的又惊起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它们极不情愿地从梦中醒来,忙忙地从这一丛飞向了那一丛,又忙忙地落入其中,继续着它们美好的白日梦。这一切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老家的菜园子。篱笆的外围总是开满了淡蓝的,紫红的牵牛花,小伙伴们经常采了来染指甲。我恣意地呼吸着这带着童年味道的田野气息。

园中的梨树也在清晨的薄雾中静默着,享受着。它们枝干虬劲,枝枝杈杈,树皮粗糙而龟裂,龟裂出生有青苔点点。看上去很有年月了。棵棵梨树都是绿叶成荫子满枝啊。梨儿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你挣我挤。小的只有鸡蛋大,大的呢,则有拳头大。一棵树上,兄弟姐妹几个,胖瘦如此不均,难不成这棵梨树妈妈是个偏心眼?讨人喜欢的孩子给吃的好点,惹人嫌的孩子时不时不给饭吃?

我问起梨园主人今年梨的收成情况。这个忠厚的汉子带着遗憾地说:“你看,我的梨个儿小的太多。都怪我当初心太软。看这些满枝满桠的小梨疙瘩,怎么看怎么舍不得摘掉,由着它们任性生长。结果呢,满眼都是果子,就是长不出个头。唉,要是当初狠下心来,摘掉一部分,剩下的梨儿就能吸收更多的养分,得到更多的阳光雨露,个儿就会长得大,吃起来水分足,更加甘甜可口。也能卖个好价钱。而现在,个儿太小,在卖的时候往往会被看成是被人挑拣下来的落脚货,卖不成钱,咱也白辛苦了一年。”

我不禁感慨万千。春天梨花满眼,花落后绿叶成荫子满枝。那些小小青果儿随着叶子一起在风里生长着,让人煞是喜爱。有谁忍心打落它们。梨园的主人也是因为这样的不忍心,纵容了这些梨儿疯长,最后却毁了这些梨,让它们无法长成精品,只能沦为落脚货。也许还会有更悲惨的命运等待着它们,比如被鸟啄得体无完肤,比如在泥土里腐烂掉,比如被摘后扔在了田头沟渠,最后成为苍蝇的美食。

梨园主人对梨的纵容不正是我们做父母的对孩子的纵容吗?孩子小的时候,无论是撒泼耍赖,打人骂人,好吃懒做,还是无心向学,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可爱,也都因为是自己的孩子,于是,在所有的错误面前,都百般不忍心。不忍心整治,不忍心看到孩子哭,还安慰自己说,算了吧,毕竟是孩子。长此以往,坏习惯,坏脾气,渐渐养成。长大后,就像这些梨子一样,无法步入精品行列。
【绿叶成阴子满枝】
放眼望去,梨园仍一片宁静,生命不息。可是我想:恣意旺盛的生命背后是不是还要蕴含着一种叫做价值的东西才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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