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一醉江湖老,人似春星

甘州|一醉江湖老,人似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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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
王午桥,常山人,词笔清丽似吴梦窗,渡滹沱时相见。庚午复遇于南中,云自越绝返都门也。歌而送之。
记疏林、霜堕蕲门秋,高谈四筵惊。击珊瑚欲碎,长歌裂石,分取狂名。短梦依依同话,风雨客窗灯。一醉江湖老,人似春星。
【甘州|一醉江湖老,人似春星】蓦上长安旧路,怅春来王粲,还赋离亭。唤天涯绿遍,今夜子规声。待攀取、垂杨寄远,怕杨花、比客更飘零。凄凉调,向琵琶里,唱彻幽并。
蒋鹿潭此词疑作于庚戌(1850年)而非庚午年,关于这一点,《水云楼诗词笺注》中有一番考证,这里就不再赘述。根据结果来看,当时蒋鹿潭在扬州两淮都转盐运使署任职,词序的“南中”指南方。这首《甘州》是蒋鹿潭遇到故友后,分别之际送人而作。
“记疏林、霜堕蕲门秋,高谈四筵惊”。在《甘州》的开篇,一个“记”就作为领字直接领出了几乎整个上片的内容。纵观全词,作者从回忆写起,先今昔对比,再虚写对未来的想象,最终落到实处,表达送别的悲情。这种架构很常见也很好写,例如吴梦窗的《高阳台·修竹凝妆》,其下片章法也是如此。《甘州》此词首句的“堕”字很生动,写出了霜的质感;“霜堕”既是回忆的背景,也是对“高谈”的侧面烘托。在回忆里众多可能出现的意象中,蒋鹿潭没有用绮筵歌舞、疏星淡月等常见的类型,而是仅仅选取了一个“霜堕”,就起到了这般作用,可以说是十分精到的。
“击珊瑚欲碎,长歌裂石,分取狂名”。二韵和一韵表达的是鹿潭昔年和朋友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当时两人才气纵横、飞扬不羁。相比之下,一韵重点在于引出回忆、铺陈渲染;二韵则是对当时情景进行更加诗意、形象地描摹。“击珊瑚”用石崇、王恺斗富击珊瑚事,又以“长歌裂石”对应,意气慷慨。领字“击”以入声代去声,只领前一句,且是动词前置。这种用法虽有别于《甘州》例词“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首,但胜在形象鲜明,将动词的强调作用把握得很好。
“短梦依依同话,风雨客窗灯”。这是在回忆美好经历之后,转换角度,从两人交情深厚方面去写。“短梦”、“依依”和“风雨”写真挚,“客窗”则隐隐开始有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意味了。
“一醉江湖老,人似春星”。此句即开始今昔对比,写今日的漂泊和潦倒。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春星”的用意。我曾查阅过一些相关资料,但都没有发现与这里“春星”有关含义的注解。在听完朋友们的讨论后,我大致找出了一种对“春星”在此处含义的可能解释。春星可以指春天的星星,但也可以指参宿(猎户座)三星,它们在冬天明亮,但在春天十分黯淡,此处就用来比喻故人寥落、故友相隔的境况。
站在整个上片的角度和其他词相对比,似乎能够印证我曾经的一个观点:在写今昔对比时,写得好的内容,无论直接或含蓄,往往都会对过去的欢乐极尽铺陈渲染,而后陡然转向低沉。这样哀时极哀、乐时极乐,往往比一味地抒情更加动人。周美成的“年光是也。惟只见、旧情衰谢”、李易安的“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秦少游的“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之类名作皆是如此。
“蓦上长安旧路,怅春来王粲,还赋离亭”。继上片抒情之后,下片开始将视角从回忆转向现实。用仲宣赋的典故,加上“长安旧路”,表达的情感内容可以很多,士不得志、客怀故土、春来更远游......等等。既是写实,又间接透露着对朋友的赞美。这样来用典,确实增加了词的厚重感。
“唤天涯绿遍,今夜子规声”。这一韵想象分别后的场景,又是一个将动词提前、语序反转的好例子,很有词味。“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一般人所想也仅限于此了,在转换成自己的语言表达时,就会进行模仿,很多都写得并不如原来的句子。(简单举个例子,听子规今夜、声已遍前川。)而无论是动词提前还是语序反转,都有很好的效果,一是强调,二是顿挫,词的感觉便会这样自然流泻出来。
“待攀取、垂杨寄远,怕杨花、比客更飘零”。送别之时应有折柳相赠,是以有前一句;而想起“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是以有后一句。情思婉转。下片开始从实转虚再转实,情感在倒数第二韵里表现最为直接,也是高潮部分。“凄凉调,向琵琶里,唱彻幽并”。如果说倒数第二韵是直接高唱悲歌,歇拍则是断肠一曲中含泪的哽咽。“凄凉调”也有一点点倒装和顿挫的感觉。“向琵琶里”一句是《甘州》末尾典型的1/2/1句式,去声领起,很是严谨。有些地方怕是开始笔误又以讹传讹,包括搜韵在内,都写成“向琵琶声里”,明显是错误的。
2017年的最后一篇。新年快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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