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大朴刀

早年在清水县的时候,他还是地方团防里的一个团勇。
王兴师于北朝,沿路征兵,路过清水县,他就变成了大将军麾下一名小小的朴刀兵。
被强行带离清水县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直到跟着被征召的队伍走了半公里远的时候,这憨货才想起来家中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还在等他回去做饭。
他畏畏缩缩的退向了队伍的后方,想偷偷溜走,却被一旁的监军看到,狠狠的赏了他几鞭子。他自小对疼痛就要比别人敏感许多,母亲的鸡毛掸子几乎就是他童年的噩梦。监军的这几鞭子下去,皮开肉绽,可比母亲的鸡毛掸子疼多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家里的老母亲了,瓷牙咧嘴的往队伍中间钻去。
当天夜里,他们这些被征召来的民兵被带到了军营里。每人发了一双草鞋,三块杂面干粮,还有一把崭新的朴刀。
大朴刀到手后,这憨货便把他的老母亲彻底忘了个干净,他爱不释手的摸着那把崭新的朴刀,在光滑的刀面上看到了一张傻笑的脸。
随后,他们被分成九人一组,分别被人带进了一座座军帐中,带领他那一组的人是个头上有道长疤的老兵。
刀疤头将他们带进营帐,告诉他们自己是九人中的伍长。
刀疤头让他们排好队,对着每人踹了一脚,其他人都顺势倒了下去,唯独他这个憨货,像口座钟一样纹丝不动。刀疤头又踹了他两脚,这憨货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恼羞成怒的刀疤头跳起来扇了他一顿耳光,还抢走了刚发的馒头和他心爱的大朴刀。
烽火连三月,胡马度阴山,
羌胡的铁蹄踏入中原腹地。
一夜之间边塞成了座废城,
连同那宏伟的八百里长城,
都无法再守护身后中原近百年和平。
他跟着大将军从塞北一路驰援中原腹地,
千里急行军,风雨不停。
在连山关前,终于追上了第一批敌人。
朴刀营上场。
很久之后,黑火城告诉他,朴刀营又叫炮灰营,冲锋时列位比先锋营还要靠前。
对面,羌胡猎马,圆月弯刀
敌人如砍柴切瓜般收割着朴刀营的人头。
他这憨货吓得要死,眼看马上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挥来,他拦腰抱起身边的刀疤头便顶了上去。
惊怒的刀疤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圆月弯刀劈成了两半。
然而他也顺势利用刀疤头的尸体,将敌人连人带马扑倒在地。
“呜~“
低沉的号角响起,大将军旗下的先锋营终于开始冲锋。
红缨枪,破甲锥,
铁甲轻骑,一股股洪流飞速涌进了战场....
不断有马背上的敌人被挑飞,他老老实实的趴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那些英勇的同僚们误伤到。
被他扑倒在地的敌人也学乖了,动也不动,老老实实的趴着装死。
他看着被压在身下的敌人,几乎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突然有股莫名躁动,他从刀疤头的尸体上抽出那把原本属于他的朴刀,从刀尖开始,一点一点的,慢慢插入了敌人的后脑勺。
身下的敌人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他只是死死的按住,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下拼命乱动的,是一只挣扎在他指尖的蚂蚁。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带给他疼痛,记忆中老母亲的鸡毛掸子,村里顽童向他扔的石头,还有监军那带刺的长鞭,这些都曾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但是现在他发现,原来带给别人疼痛,竟然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情。
身下的敌人早已气绝,他像是一只初尝腥味的野兽,慢慢抬头,第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曾让他懦弱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到处都是残躯断肢,伴随着那些令人愉悦的惨叫与呻吟。
他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同僚,双腿被齐齐砍断,躺在血泊里惨叫着。
他慢慢爬过去,那个同僚看到他,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哀嚎着:
“疼!好疼....“
他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说话。
切莫善言,切莫轻信,切莫仁慈,切莫怜悯,这是刻在不净土坐明菩萨石像上的十六字真言,芸芸众生,茶几人,悲几人,竟然也默然于欢,长生无遗
当大将军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残害了十一名同袍。
大将军命人割去了他的鼻子,将他绑在不净土的坐明菩萨石像下。
不净土,扶桑树,日不落,夜不临。
在阳光的暴晒下,用不了十天,他就会全身脱水,痛苦而死,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第三天,被晒得昏沉的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畅快的在水里游来游去,忽然之间坐明菩萨伸一只巨大的石手要来抓他,嘴中还喝到
:“十世恶人,哪里逃!“
【故事二,大朴刀】他吓得猛的睁开眼,叫到:“菩萨我不做恶了,放过我吧!“
这时他才看见,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带着一个黑帽子,一脸坏笑道:
“嘿,憨货!我不是菩萨,我叫黑火城,跟我走吗?“
破甲锥,大朴刀,塞上堡,军马笑。
凉生凉,娘亲娘,不为义,不为孝
——《破甲锥与大朴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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