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爱情诗的朦胧美
摘要：
朦胧美这种审美意识形态在我国文学史上并不多见，但也并非绝无仅有，《诗经·蒹葭》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构成的一片模糊的意境，创造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伊人”形象。曹植笔下那位若远若近的“洛水女神”形象，再到齐梁宫体诗中“细腰宜窄衣，长钗巧挟鬟。”的女性形象。到了李商隐这里则是他笔下朦胧婉约的女子浮现在人们的眼帘。李商隐爱情诗的朦胧美继承前人的诗歌创作经验，开创了一代朦胧美爱情诗歌的先河。
【李商隐爱情诗的朦胧美】
一、爱情诗的朦胧美
（一）爱情诗的发展史
追溯中国古代爱情诗发展的历史，从最早的诗经蒹葭篇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中的对羞涩少女的追求思慕。以水、芦苇、霜、露等意向营造了一种朦胧、清新又神秘的意境，以水为意向代表女性，体现出女性的美，而薄薄的雾就是少女蒙上的纱。朦胧却又找寻不到。到曹植《洛神赋》中的“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若有若无的缥缈的洛水女神的形象。曹丕通过浪漫主义的手法，通过梦幻的境界，描写人神的真挚爱情。再到白居易笔下的邻家女子思索爱情却终不可及的《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一个对邻家少女终成他人之妇的感慨，一方面又是自己追求爱情却抑郁不可得的伤感。这三者的前车之鉴，为李商隐的爱情诗创作铺好了前路。李商隐的爱情诗还是源自于他自己追求爱情的渴望与踌躇不得。其实李商隐的三段爱情经历，在他的诗中都有反应。第一段恋情，李商隐与公主身边的女道士产生了爱情的火花，最终因女道士的离去而匆匆结尾，“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箱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第二段恋情却又因柳枝姑娘的等待落空而告终，是杂事的繁多阻碍了李商隐爱情观的发展，但这也促进了李商隐爱情诗的发展与进步，为后人留下了一个抑郁成疾，思人不得的专情的女子形象。李商隐在《柳枝五首》中“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如何江上望，只是见鸳鸯。”描写的一个在闺中苦苦等待情郎的女子，等待却没有结果的哀愁与忧郁表现无疑。第三段恋情虽在世人眼中符合礼仪风尚，李商隐与他的新婚妻子也十分恩爱，但终因李商隐的政治不得志，官职迁徙的颠沛流离，使得两人异地分居多年，使得两人对于彼此的爱恋变得苦不堪言，直到最后妻子病逝，李商隐都没能赶回来见妻子最后一面。此般抑郁不得的哀愁，哪是他人所能体会的情思。李商隐在诗中写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以此来表达自己对于妻子的思恋却又不得相见的相思与哀愁之情。李商隐的一生爱情经历，正如他在诗中所做“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美好的东西，只存在刹那间。李商隐终其一生，只能以此感慨人生世事艰辛，表达自己对一生的感慨。
（二）诗歌朦胧美发展
作家的朦胧美描写的正是一种缥缈虚无的意境，表现出作者微妙的情感变化。李商隐的朦胧美正是心象熔铸意象，营造了深情绵邈，绮丽精工的诗境。李商隐的爱情诗的意境多为描写对爱情朦胧的渴望，意图营造一种对女性纯情的朦胧追求的意旨，同时也体现了他对于世间爱情朦胧美的不解与追求。他的爱情诗作往往以寄托情思之物为意向表达自己的情爱之思。李商隐的爱情诗往往有多层情思，表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他致力于情思意绪的体验，把握回首再现，而使他回味寄托情思的多为一些精美之物，表达上又以一种幽微隐微，迂回曲折的方式。他以多种意向为表现，体现出一层层的多种意向，表达出一层又一层的情思，显得更加曲味悠长。《春雨》中的“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为所爱之人远离自己的“怅卧”、“寥落”、意多违”是一种意向，寄托出李商隐心中抑郁哀伤的第一层情思。寻访所爱之人却又不敢相见的凄苦，寻访不得，雨中独归的的伤感是第二层情思。设想对方暮春之时在远方路上的孤单落魄的艰辛不易的心境是第三层情思。梦醒之后，梦境回忆依稀，对美好梦境难以追回时苦痛不堪的悲苦是第四层情思。又一层是书信难达，只能寄托美好的哀思于南飞的鸿雁传达自己情思于所思之人的的惆怅。李商隐善于把自己的朦胧思绪寄托于精美的意向，在诗中表达自己的情思。以自然之物写朦胧之境，正是这些意向所表达出的意向与意境不同，才造就了李商隐诗中的朦胧美，形成了一番雾里看花的美好意境，词意缥缈难寻却又是思绪万千。李商隐诗作的朦胧美具有多面性，多数以爱情为主题，也映射出李商隐心灵世界的复杂多样。李商隐心理上的多种情绪相互渗透融合，其难舍难分的情感交杂造就了李商隐诗作中相互缠绕错综复杂的种种情思，使得诗中的意境与意向变得更加的朦胧，造就了李商隐诗风的一种独到的朦胧美。
二、李商隐爱情诗的意向与齐梁宫体诗意向的差异
李商隐爱情诗的发展，自然离不开前人开创的爱情诗的根基，说到唐代以前的爱情题材的作品，自然离不开齐梁宫体诗的诗作基础。“宫体”之称，虽始于萧纲入主东宫之时，然而自鲍照、汤惠休、沈约、梁武帝萧衍以及刘孝绰、王僧孺等人的艳体诗已肇其端，只是到了梁、陈之世才发展到了一个极端。主要是描写宫廷生活，主要是以描写女性以及宫廷生活为题材。他们将女性当作是审美器物一样的审美价值观，因而在情调上有所伤于轻艳，风格上比较柔迷缓弱。在描写女性时多以描写女性的体态、容貌、服饰、器物为主，将注意力放在女性的生活圈子里，对女性的生活以及心理有相对深入的了解。以其诗作为例：“春花竞玉颜，俱折复俱攀。细腰宜窄衣，长钗巧挟鬟。洛桥初度烛，青门欲上关。中人应有望，上客莫前还。”此诗主要以描写女性的生活以及穿戴着装为表现方式，借以此表达这一时期宫廷内外与人民大众的生活情趣的严重缺失。这一时期到了宫体爱情诗的共同特点是内容贫乏，单纯咏物而毫无寄托，只讲究词藻与对偶。至于宫体诗的语言的风华流利、对仗的工稳精巧以及典隶事等方面的艺术探索和积累，也同样为唐代诗人提供了足够的借鉴经验。李商隐的爱情诗的题材多以女性为主，我国古代不少爱情诗的作者，往往以一种玩赏的态度来对待女子及其爱情生活。李商隐的爱情观和女性观是比较进步的，，他以一种平等的态度，从一种纯情的态度而不是色欲的观点和角度来写爱情写女性。他的爱情诗情意绵绵，情真意切，意向深远。正如他在《无题》中所言：“相见时难别易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莺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诗中未提女性一字，却以所思之精品之物寓意于其中。说尽了离情别恨，诗中比喻象征，至情至性，已经成为超越爱情的人生层面的伟大意义，他把诗歌中的爱情从情爱上升到了纯情的高度。他对于这方面的追求已经到达了相当高的境界，以至于产生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至上爱情观。齐梁诗作情爱与绮艳题材见长追求幽美细约，表现出对主观意愿和心灵世界的感悟。李商隐的诗作正是受了这一方面的影响，创造出了一种“绮密瑰妍”的诗美。
三、爱情诗的取材源由不同造成的爱情观的变化以及女性观的变化
（一）《诗经?蒹葭》中的意向造就的爱情观
诗经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多以“水”这一意象为借代，以水一般的温柔婉约来比喻温婉可人的女子。《蒹葭》运用了诗歌意向与意境描写的手法，将“伊人”这一形象描写的绘声绘色，但又充满朦胧的色彩，给人留下了丰富的遐想。诗中主要描述了对“伊人”的深刻相思以及追求不得的艰难与惆怅。“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四句点名了表明了诗歌的环境、场景、以及所抒发之物与其中的情怀。在深秋的清晨，徘徊惆怅的心迹表露无疑，是远方的伊人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忘怀。让我们看见了一个单相思爱情观的典型代表，正是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为这篇诗作增添了诸多的神秘与朦胧之感。《诗经》中还有诸多爱情诗的代表，以《蒹葭》中的爱情观为代表，大多都描绘出了一种对思念女子的遥想思念，表现出一种男性角度的单线相思的情怀，是一种以男性对女性的爱情观角度为立意的创作。《诗经》中也不乏以女性角度为立意的诗作《氓》，其中以一种女性对于男性爱情观变化而产生的独特感受为立意的诗作。
（二）李商隐诗歌取材体现出的女性观
李商隐的爱情诗作多以以男性角度来展现对于爱情观的描写，但却意向朦胧晦涩。现存其诗作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他《锦瑟》中的爱情观的描写。“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升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其中有一种较为具有说服力的理解是他以锦瑟为意向，从其中的一弦一柱上来表现往日女子生活留下的痕迹，以此回忆追思对女子的思念。诗人为我们描绘出一个知书达理知情达意的温弱女子形象。李商隐的此篇诗作是为其病逝的妻子所作，回忆往日的恩爱场面，表现了二人生活往昔的恩爱点滴。诗中对于妻子的描写虽未直接提及，却通过“锦瑟”、“蝴蝶”、“杜鹃”等意向来借代妻子，通过多层次的对比描写来塑造出一位有情有意，与自己虽相隔千里却恩爱不绝，相爱相守的传统女性。将一种传统意义上的忠贞不渝的女性观表现的淋漓尽致。
（三）色欲到纯情的思想源泉变化
从《诗经》到齐梁“宫体诗”再到唐代李商隐的纯情诗，爱情诗作经历了漫长悠久的发展历史。从传统的男女相思之作转变为宫廷消遣的艳情诗作，再经李商隐之手转化为描写男女爱情中的纯情之作，显现出诗歌不断升华凝炼的过程。毫无疑问的是李商隐的爱情诗开一代之先河，在继承前人乐府诗作中的男女爱情的追求变化发展的基础上来对男女情感的描写愈发细腻。正是李商隐的创作源泉的变化，使得爱情诗得以发展。以其自身对爱情的细腻感受与思考，描写爱恋男女心中的爱情，描绘出晦涩难懂的爱情的真实体验。而前人的爱情诗创作大多来自于身边他人的爱情，加以自己客观角度看待的爱情观加以描写，缺失的恰恰就是那种情真意切的爱情美感，缺少对爱情感悟的那份纯情。这也正是李商隐诗作与前人诗作最大的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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