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宿命.
我向來相信宿命,如同我相信你在漫長的時間裡兜兜轉轉也並不是為我。
我只是你生命中曾經失去的她的代替品。
大方方是我在大學認識的朋友,為人溫柔體貼,連笑聲都像春天裡的風,名副其實的水做的柔媚的女生,眼眸裡總透露著顯而易見的星星。
她不缺追求者,每次在我家吃燒烤的時候她的微信總有各種不同的男人噓寒問暖,我在一邊吃著雞翅一邊調侃她:「欸,你的追求者都快從深圳排到香格里拉了,而我這單身狗都快變成單身霉菌了。」大方方笑著吃了口茄子:「別鬧了,我真不拍拖。單身不挺好的嘛,沒人管,挺自由的。」
這句話說了好幾年,然而上個月,她吃了一口烤香菇,猛灌了一大口啤酒,眼睛裡閃爍著星星點點,露出青澀的笑容跟我說:「小黑,我戀愛了。」
我在一旁差點沒把竹籤捅進喉嚨。
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她終於坦白交代。
大方方在圖書館裡找到了一本書,踮著腳夠不著,旁邊的他如同每個女生在學生時代幻想的夏日中的白襯衫少年一樣,默默的過來在她身後幫她拿下了書,遞給她後一言不發的走開。大方方看著在窗外照進的陽光下的他的背影,一下子晃了神,紅著老臉要了微信。在半小時內刷完了少年的幾百條朋友圈,發現興趣愛好如此相近,便開始一來二去的聊天。
在一個黃昏,在遞給大方方一瓶芒果味的果汁後,少年在車水馬龍的街道,看著她的眼睛說出了我喜歡你。
大方方曾經跟我說過,她覺得告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有玫瑰,奶黃色的燈光,最好在遊樂園的旋轉木馬上。我笑她言情劇看得太多,人生哪有那麼多像公主一樣的情節,她反駁我不懂什麼叫浪漫,並恥笑我太容易滿足連吃個蛋糕都能傻笑半天。
然而那天的晚上,她跟我說,其實沒有玫瑰,沒有浪漫的氣氛,沒有旋轉木馬也沒有關係。在燥熱的黃昏,手上拿著微涼的水,街道邊鳴笛的車輛,原來也很讓人心動。
我想像了一下,趕緊把空調調低了好幾度。
自從那晚,每天只宅在家裡聽歌看書的她消失在空調房裡,朋友圈裡都是她和少年帶她去演唱會,去看各種音樂劇,教她玩陶藝,帶她看各種星星的照片。
大方方跟我說:「我覺得他就是我的宿命,就是我生命中的那個人。你看,我們都喜歡莫札特,都喜歡馮小剛,都喜歡余華,還喜歡張學友,更特別的是我喜歡芒果味的果汁,他從來不知道,但每次都買芒果味的給我。還有還有,我是水瓶座,他是天秤座,書上說我倆天生一對呢,我以後一定是跟他白頭偕老的那個人。」
我白著眼沒聲好氣的說:「大姐你能不能清醒點,我也喜歡余華,我也喜歡莫札特,怎麼不見你說我是你的宿命?還有啊雙子座和水瓶座也是絕配,你要不要也嫁給我啊。」
「誰雙子座啊?雙子座關我啥事?」
我一個枕頭丟了過去:「你爸爸我!」
前天我忙完回家,一進家門就看到大方方在我床上大字狀躺著。
我推了推她:「拜託你減肥好嗎,讓個位給我葛優躺一下,忙了一天我快累死了。」
她沈默著不動,我又拍了她幾下,布娃娃一樣的她說了句:
【關於宿命.】「星座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我一下就笑了:「怎麼,是不是今天星座運勢不好,突然就醒悟了。」
她開始流眼淚,轉而變成嗚咽,然後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我知道出事了,抱著她哄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天太過炎熱,我只記得我的肩膀濕了一層又一層,水滴一顆顆從肩部滑落到我的後背。
她趴在我的肩頭,帶著含糊不清的哭腔對我說:
「我只是一個替代品。」
那天,大方方在看少年的微博,看他轉發了哪些書單,方便讓她知道有沒有哪些感興趣卻沒看過的書籍。在一個不起眼的轉發裡看到了一個讚。
少年的微博只有幾個粉絲,從來不發微博只轉發一些感興趣的內容。大方方十分好奇,點進去看了看是誰也關注著她的少年。
我一直都覺得,有些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情況,就乾脆不要知道,不要發現,不要去捅破它。該裝傻的時候就應該扮演一個傻子。好奇心害死貓是一句大家都知道的話,然而很少人能做到不在意。
那個點讚的是少年的前女友,自拍的眉眼裡頗有幾分與大方方相似,若說大方方是眼眸裡有春天的女生,那這位前任則是眼眸裡擁有了一個秋天。同是柔情的眼神,前任的眼裡卻帶有幾分秋天特有的悲傷和冷清。照片裡有很多她和少年的回憶,比如前幾年同一部音樂劇的合照,音樂播放單裡與大方方近乎相似的莫札特,她和少年一起看的馮小剛的電影,還有各種品牌的芒果味的果汁。
頭像相冊裡還有過去跟少年的情侶頭像,恰好這頭像大方方曾經問過少年要不要一起用,少年以「不適應」為由婉拒了。
大方方跟我說,她以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原來少年曾經對這些不感興趣,是前任一點點把他培養成現在的他。當初他遞過來的芒果果汁,原來也不是猜中了她的口味,而是前任也喜歡喝,他只是習慣性的買了過去買了無數遍的口味。
那天晚上,當大方方打電話問他的時候,少年沈默了一會兒,說:「我承認當初喜歡你是因為跟她很像,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她的影子。但是我跟你在一起這段時間,我發現我喜歡的是全部的你,不是有著她的影子的你。」
我不知道少年是不是覺得自己講的話很動人。
我只知道大方方傷透了心。
今天我去她家,打開冰箱,曾經塞滿了一盒盒芒果果汁的冰箱變成了礦泉水,余華的書被她塞進了衣櫃裡,放的是歐美流行歌曲不是古典樂,星座書被她撕掉丟進了垃圾桶。
她帶著微笑看著泰坦尼克號,我卻忍不住躲進洗手間流了幾滴眼淚。
因為太喜歡,所以分手後有過他回憶的東西全都無法再接受。
以上的故事,有大方方的影子,也有我的影子。
我把她和我的故事揉在了一起,寫下這篇文章。
其中哪些部分是我,哪些部分是她,大家不用猜疑。
只是做個紀念,希望大方方能過的更好,走出低落的狀態。
希望我也是。
過得去的坎,那過去了就當成回憶的一部分,不必再難過。
過不去的坎,不還有時間這種良藥嘛,就讓它順其自然。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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