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清明


清明提前休了一天假,赶着五个小时的高铁回到了家。此刻,又赶着五个小时的高铁准备回到工作地。清明是一个缅怀故人,珍惜当前人的节日。我也不免落俗的怀念了先人。
早上匆匆吃完早饭,就随着长辈们前往墓地,除草,修坟,烧纸钱,磕头,回家。想起小时候被告知女孩子不能上坟,但是因为墓地旁边有这个季节长得尤为茂盛的酸枣,每次我都是哭喊着要去上坟,甚至口吞灯泡威逼利诱,实则摘枣。不记得那会上坟的心情有多么沉重,只记得每次上完坟可以摘到一袋子酸枣而异常开心,而那会奶奶外公外婆也都还在人世。
渐渐,年长了一些。知道了爷爷在爸爸二十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知道了爷爷原来也是喜爱拉二胡的文艺青年,知道了大伯年轻的时候也曾英俊潇洒,但抵不过突如其来的车祸。这样每每去上坟,都会在心里默默和他们说话,祈求保佑家里人安康喜乐,虽然未曾谋面,却感受到了血脉相承的魔力。
【写在清明】
外婆是在我小学三年级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我才刚开始学用钢笔写字,也才刚开始学会写作文,还没有学到写人作文,外婆就没了。如果她在的话,我可能会写一篇稚嫩的作文:我的外婆,我甚至可以想到她看文章的笑容和所说的话。
那个时候对生死没有很深的体会,刚进入秋天,开学不久,正在上课就被爸爸叫着去了外婆家,我坐在拉了一车花圈和花馍的拖拉机车厢内,穿着棕色的皮夹克,抱着一盘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颠坏的花馍,眼前就是祭祀用的各式花圈,一路颠簸七八公里,到了外婆家,很多人围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女婿给岳母大人的祭祀用品的样式。在一片喧闹中,我被人带到了外婆生前的卧室,外婆安详地躺在床板上,头上盖着手帕,我跪下,却始终哭不出来,直到看到妈妈披麻戴孝哭成了泪人,才抱着妈妈哇地哭了起来,当时哭是觉得妈妈从此以后没有妈妈了。
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夜晚送葬的时候,外公一个人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夜深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许那一刻他心如死灰,也许他在做最后的告别。
人生苦短,即使命之将至,也要看完你再走啊。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是小学六年级,那几年外公一直在吃药,住院,经常住在我家,由我妈妈照顾,所以也常有时间帮我听写生字,之后仔细检查并帮我签字。教我如何写周记,还记得第一篇写的日记是用田字格写的月季花,印象最深的一句是早上打开房门,一股清香扑鼻,文中还用了排比句,形容各种样式和颜色,如今家里没有了月季花,也不再写日记。
外公生前是教师,去世之后留有一本自己的随笔笔记本,之后偶尔翻到,随笔最后一页是妈妈写给他们的话,大意是怀念想念。外公去世后,妈妈回舅舅家的次数就少了,除此和原来的生活并无两样,唯独有一次我放学早,听见妈妈在房间偷偷哭,之后像往常一样生活。
也许妈妈难过是因为世上再无父母,妈妈坚强是因为为人父母。自己的心理情绪压到心底,投入到生活琐事中,也许只是希望强大的身体本能捱过心理丧期。

奶奶是高一军训的时候去世的,奶奶身体一直很硬朗,突发疾病,也没有留下一言半语。还记得那天军训走的时候,奶奶问我啥时候回来,我敷衍了几句,却没想到成了最后的对话。
在我小的时候,奶奶有点重男轻女,家里四个孙子孙女,我是唯独的孙女,也是最不被爱的。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我和弟弟去她房间,她给了弟弟一个橘子,给了我一个小苹果,橘子不是本土产品,所以略显珍贵。后来长大了,开始住校了,每次周五回家我都会去奶奶房间,和她说话,听她讲陈年旧事,我也说学校好玩的事情,而弟弟哥哥们却见不了几面,也许是那个时候奶奶开始转变思想的,每每去她房间,总是会从柜子里拿出保存了很久甚至要过期的饼干,零食给我。
奶奶没读过书,写自己的名字却是一撇一捺,有棱有角。房间里有很多烟纸,短铅笔头,上面都是她的写写画画,写的最多的是我爷爷的名字和她的名字。
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冬天从她家递过来一盘鸡给爸爸,说是爸爸的生日,我不记得爸爸当时的表情是激动还是温暖,我至今都不解的是年迈七十的她是从哪里搞的鸡,如何杀鸡,如何拔毛,如何在狭小昏暗的厨房处理。
奶奶去世那几天,爸爸忙前忙后,与客人们有说有笑,没有掉过一点眼泪,至少在我们面前一如往常,我非常不解,可是当棺材入地,爸爸竟然跪地不起大声痛哭,那一瞬间感觉他的世界崩塌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爸爸哭。
大人们只是在忍,在忙着大人们的事情,是在用故作坚强来承担年龄的重担,大人们也会疼啊。

死亡似乎离我们非常遥远,我们有亲情友情爱情有梦想,有大把时间去挥霍。每天我们都像觉得太阳落山之后会升起一样坚信自己依然年轻,就像我总觉得自己十几岁,总觉得他们还在我身边,生活的碎片也都恍如昨日。
当时不杂,过去不恋,这一世,愿倾尽所能把自己感动,珍惜所爱之人。
你还年轻吗?没关系,会老的。
九栎
20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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