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芜湖的艳霞

留下芜湖的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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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芜湖的艳霞】独自一人,来到长江边上,陪伴我的只有静静的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远处孤帆将尽,脚下的江水湍急的向东流逝,却把太阳带往遥远的西边。“落日舟去遥,回首沉青霭”,我念着李白的诗意,行走在长亭外的余晖里。夕阳渐渐西沉,泛起天边的艳霞,也沉淀了我在芜湖的光景。
六月中旬,哒哒的马蹄响彻在城市的街道。我闻着月季花香,流浪在芜湖的街头:乘坐公交,穿越芜湖的高楼大厦,走进繁华的金鹰广场;手捧书卷,走遍芜湖的大街小巷,散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儒林街;赭山公园里,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杀四方在楚河汉界。可炎炎夏日里,我最喜欢的还是赭山公园边的那一汪清凉的镜湖。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微波粼粼的湖面,夏日的荷花正盎然盛开。我坐在湖边的亭子,看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胜景,蓦然想起那“笑入荷花去,伴羞不出来”的少女。少女头戴斗笠,藏起她那乌黑的长发;蒙上洁白的丝巾,只剩水汪汪的双眸,像罩了一层白雾。荡舟在莲叶之间,她们嬉笑和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歌声荡漾起镜湖的涟漪,而少女的身影,却在那一轮又一轮的水晕中渐渐模糊。
我怅然若失,起身走向湖边的绿道,突然像个顽皮的孩子,扔下一块石子,揉碎湖中的蓝天、白云,还有那低垂的柳枝。几只鸠鸟受到惊吓,吱呀吱呀的飞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鸠鸟飞到湖边的小岛上,停在那里不飞了。平静的镜湖还是平静,寂寥的心情还在寂寥:
莫欺赭山闹,犹恋银湖静。
漫步柳下影,驻足花间心。
泛舟游湖去,不识采莲人!
采莲归来,芜湖洗净盛夏的闷热,迎来秋天的脚步。秋风行走在南陵的阡陌小道,迈开了丰收的脚步。“秋收万颗籽”的背后,是农民们辛苦的劳作:三四月时“春种一粒黍”,每一天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盛夏的时候,一场夏雨刚刚来过,他们又穿行在田间“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如今,已是“时维九月,序数三秋”,我借住农户的家里,和他们一起来到田间,“喜看稻菽千重浪”,听他们诉说丰收的喜悦。放眼望去,阡陌小道之间,“遍地英雄下夕烟”。
回到借住的家中,主人家的还在准备晚餐,孩子们早就放学回家,正在厨房里帮忙。好像李白的生活,“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南陵乡间的生活充满自然的乐趣。可惜,李白“余亦辞家西入秦”,依然选择“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可是他虽然“仰天长笑出门去”,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熟悉的天门山也因此“岸映松色寒,石分浪花碎”。
我叹息李白的际遇,更伤感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人生的机会就那么几次,可我的机会却躺在医院里,跟那“八千多日子”一起“从我手中溜走”。年近而立,我依然游走江湖,甚至还需要“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不知道属于自己的丰收在哪里,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此时,主人已经“烹羊宰牛且为乐”,正准备与我“会须一饮三百杯”。觥筹交错、酒酣情浓之时,我却酒力不支,只好离开酒席,和主人家的孩子一起聊天,聊着刚拿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成龙大哥,聊着最近丑闻不断的小燕子,竟不知何时睡去:
酒后醒时夜已深,时夜已深情难几。
情难几许多惆怅,许多惆怅酒后醒。
早上辞别主人家。也许我只是一个“蓬蒿人”,既然“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那就干脆“采菊东篱下,悠然上丫山”。行走在丫山之巅,喀斯特独有的风光依然“嗟丫裂兮势崔嵬,灵石披离兮莫可状”,可四五月时“红艳袅烟疑欲语,素华映月只闻香”的牡丹花早已凋谢。“丫山美呀丫山丫,丫山的丫头伴着牡丹花”,小钱口中春天时的丫山大红大紫,非常迷人,甚至吸引过天上的地藏王菩萨。
而如今,“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秋天里的丫山一片萧条。好在菊花总那么善解人意,虽然我们无比渴望“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可它还是“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悄悄的盛开在秋风里,为秋末时的丫山增添靓丽的风景。“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虽然没有“满山尽带黄金甲”,但连片的菊花也是“冲天香气透丫山”。
天越来越冷了,秋叶随着秋风一片片的飘落,可菊花却“宁可枝头抱香灰,何曾吹落北风中”。人淡如菊,我喜欢菊花的素雅,更欣赏它凛然的傲骨。命运打碎了我的高傲,让我的世界“曾经花铺满路如今已荒芜”。可那又怎么样!既然在低头与昂首之间选择了后者,那就应该无怨无悔,“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只是,菊花也谢了——“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如今,“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夜秋风一叶落,一幕秋雨一木湿。
春时牡丹迎旭日,秋末寒菊向西风。
东篱把酒黄昏后,相见白云聚又散。
此身休去江湖事,心残犹念初识时。
秋风走了,我回到芜湖的街头“寻寻觅觅”,可是鸠兹古镇里“冷冷清清”,我的心情也是“凄凄惨惨戚戚”。曾几何时,这条扁担河也是“烟柳画桥,风帘翠暮,参差十万人家”,好一片繁华的景象;那时的四大米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号称“长江巨阜,皖之中坚”;我想象的鸠兹古镇,不一定要“小桥流水人家”,但也应该是“讴谣人扑地,鸡犬树连天”。可是,如今的鸠兹古镇“雕栏玉砌已不在,更是朱颜改”。那些古色古香的古老建筑,已经消逝在历史的战火中,而新建的仿古建筑却是“画龙画虎难画骨”,丝毫不见那时的韵味。
夜深了,我还是漫步在古镇的青石街上。古镇里“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二姐红豆酒酿、小邢张板栗、翠华凉皮、小笼包,小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恰若莫扎特的交响曲。可是,“我踏踏的脚步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吃货,只是看看”。走的累了,搭上岸边的乌篷船,游弋在扁担河的柔波里。河边的鸠兹非常安静,“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我享受这一难得的宁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天色暗了
纵使留恋此间
太阳也要下到山的另一边
没有月光的夜晚
银河淌过无边的远方
荡漾孤独的小船
繁星悄悄的眨眼
晚风缓缓的诉说
我轻轻的睁开眼睛
黑夜给了我无穷的绝望
可我依然坚信黎明的曙光
天亮了,黎明来了,虽然有点晚。依然来到长江边,眺望远方,等待“日出江花红胜火”的壮观。可是,天空阴蒙蒙的,“阴天几处看云阵,夜雪何时化铁衣”。昨晚的雪还没有下来,我却寻找埋藏在芜湖的那件铁衣。“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王稼祥虽然不是丞相,但长征时期也是三人团之一。长江边上的纪念园松柏长青,展示王稼祥一生的事迹:
远赴俄京修马列,苏区实践未停歇。
红军领袖谋才智,总政魁元锻俊杰。
困境曾经扶党业,罢官犹记盼国谐。
一生坎坷多磨砺,恰似青竹又劲节。
我怀念着那个年代伟人的风采,却没注意到,芜湖的街头“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就这样不经意的,我的世界下雪了,在芜湖的初冬。我伸出双手,接住那最大的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化在我的掌心。雪越来越大了,我突然拔起脚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寻找那若有若无的梅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更是“锋自磨砺出”,所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许,命运还会给我更多的考验,而我需要的是保持那份坚韧与信心,努力的再向上走着。
走着,走进“小九华”广济寺,“弱柏倒垂如线蔓,檐头不见有枝柯。影堂香火长相续,应得人来礼拜多”。我爬上那八十八级台阶,虔诚的祈祷,跪倒在佛祖面前——
我问佛:为什么总在我悲伤的时候下雪
佛说:冬天就要过去,留点记忆
我问佛:为什么每次下雪都在我不经意的时候
佛说:不经意的时候人们总会错过很多真正的美丽
我问佛:那过几天还下不下雪
佛说: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今冬
哒哒的马蹄回荡在芜湖的角落,渐渐消失。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匆匆半年的光阴,依然还是告别月季花的味道。古人云:“黯然销魂者,唯别亦!”是故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勃则“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而我终于登上天门山,眼前的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远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落日还剩下最后的余晖,燃烧天边的云彩。我缓缓的走下天门,轻轻的招手,留下芜湖的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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