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

紫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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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花的岁月,认识了一些人,曾经走进过生命里
白痴,泛指智能低下,言行不合情理。我先天患有此症。 智能低下,在我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无法正确理解他人的言行;这就导致了我身上体现出白痴的第二个特征“言行不合情理”。我身上的这一特征,受到了很多女同胞的喜爱。她们在我身上找到了安全感,因为我不会理解她们那些心思,还能衬出她们高超的智慧。 在所有女生眼里,我是单纯、可爱、值得信赖的朋友。只有大学宿友紫菱没拿我当背景。


大学里,我恋爱了。后来又失恋了。这些事情对于大学生们来说都习以为常,大家见惯了悲欢离合,尤其是在毕业的时候。不过,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感受是那么真切,其间的很多辛苦,外人不是完全清楚了解的。我的男朋友不是为了金钱离开我的——这样的男人在大学屡见不鲜。他是为了自由,用紫菱的话来说,就是为了乱性。


紫菱说话冷酷无情,不交男朋友。紫菱和父亲、继母生活在一起,她恨他们。 伟在和我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和其她女性看电影、散步、谈心,这给我带来很多痛苦。伟说,希望我能用哲学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伟是学文学的,文学、哲学我都不懂,对此问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伟说自己热爱自由,虽然爱我,但是有着风一样习性的他,不希望日日缠绕在我身上。智能低下的我,因此做出了许多不合情理的言行,我伤心地哭诉过,也决绝地和他分手过,还威胁过他。 伟说,人来到世上,接受了社会道德、文化传统的束缚,失掉了自由,已经无法真实地存在,他只想最大程度地实践自己的自由。 自由?人从妈肚子里被拽出来,就开始了不自由。再被置入各种条约框框里,更加不自由。如果没这些不自由,可能人类都无法生存下去。他想满大街光屁股找女人干事,没人拦着他啊!干嘛衣冠楚楚地装风度,又拿自由当乱性的挡箭牌呢!以自由为旗,大行滥情之道,还有你这种不识货的硬要献身。这种不要脸的男人和这么笨的女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大学上得真长见识。 上面这段话是紫菱说的,她当时并没有带着怒气,语气很和缓。 看来紫菱只是不满意于他想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于是我问:这么说,你认可他这种爱情态度? 别拿爱情说事,他这根本就不是爱情。他是先爱上了自己脑子里的幻想,然后把别的女人套了进去,谁更像、套得更好,他就上谁。爱情有自己的发展轨迹,最初可能是迷恋,然后会过渡到激情,激情褪后,随着彼此的了解加深,会转为爱情,你们这不过就是迷情,可能连迷情都谈不上,你根本不了解他,你对他唯一的了解, 就是你无法完全拥有他。这一点让你疯狂了。你就是得不到,所以折磨自己,还以为遇到一辈子的爱情了。 每次被紫菱骂过之后,我都会冷静一下。其实她也没骂我,她的话虽然狠,但是语气平淡如水。然而很快,伟的那些高谈阔论又吸引了我,伟说自己偶尔想要脱离社会去体验真实的存在感,摆脱学校、师长、一切的伦理道德,成为一个完全的自在人,这期间难免和其他人发生矛盾,作为最亲密的人,希望我能理解。我觉得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有自己的苦衷,紫菱并不完全了解他。我在二者之间举棋不定。


我把事情都告诉了紫菱,最初是因为她很少和其她女生来往,也不会跟她们嚼舌头,而我又需要有人来给我枯竭的大脑注入一些营养。紫菱的事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觉得不公平。她笑笑说,我不会揪着任何人来爱或者恨。我说怎么叫揪呢?当初伟是在自习室“惊鸿一瞥”爱上我的,我可没缠着他爱我。紫菱黑黑的小脸蛋还是带着笑意,说爱和恨都很辛苦,你把那个人放在心头,沉甸甸地,怕掉下去,怕摔了,得抓好了,揪住了,方能平稳,很累人的。 那你不恨你继母了?这话真不该问。很快我就后悔了。 紫菱深吸一口气,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那政治老师呢?我认为紫菱在撒谎,她喜欢我们的政治老师。政治老师面容姣好,身材匀称,更重要的是,能口若悬河地讲一节课,旁征博引,带来很多的信息量,同学们下完课,脸蛋总是红红的,很兴奋的样子。紫菱虽然冷酷,也是一个到了年纪的女孩子,在这样一个老师面前——虽然有家室,没法保留心思。于是我试探地问。我相信没有人会和白痴生气。 我们的政治老师,不过也就是学校的教书匠。他所见的世面自然是比我们这些穷学生广多了,但是在社会上也不会游刃有余,也会有张皇失措。在课堂里嘴上说“对天下苍生悲悯”何其容易,到了现实生活中,他哪还有那心思呢。“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不过是一句美丽的诗。有人发善心,那是因为他们有钱,失去的一小点和得到的相比,微不足道。 紫菱说了这么一堆不相干的,不过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她不但脑子聪明,而且掩饰内心的本领很强悍。我亲眼看到了她在下课后,走到政治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因为门是政治老师亲手用钥匙开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屋内说了什么,但是从门开之后两个人的表情,我猜到了一二。我就不再多问她了,在她面前,我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总被教育一番。 而我自己的事情不敢再和紫菱说了。紫菱已经厌倦了我的智商。她没有像其她女孩一样在我面前有炫耀的意思,她很朴实地暴露自己的聪明。我觉得她并没有从我身上汲取安全感。她特立独行,每天单打独斗地吃饭打水、上自习。因此,对于她的白眼,我都欣然接受了。 少了紫菱的尖声利语,我乐于沉醉在伟的自我解剖之中。伟是独一无二的,我想不出来世上还有什么男子能有这样的思想;可是,我又快乐又迷惑,紫菱说我是变态地快乐着,真实地痛苦着。


这种快乐和痛苦并存的状态结束得很快。我在校外做兼职,有生以来第一次赚钱,回到宿舍,就要急着跑出去,甩下了紫菱奚落的目光。我想快和伟分享这喜悦。他不在宿舍,不在教室,不在图书馆,能去哪呢?我太想见他了,甚至跑到了我们经常互相凝望的学子河边的那棵杨树下。还没走到树下,就看到一男一女啃咬在一起了。正要转身离去的当,又没忍住回头,发现那男生很像伟,终于我看到了那就是伟。他正忘情地吸吮着一个身材玲珑的短发女孩。女孩紧紧勾着他脖子。他右手环绕着女孩的腰肢,左手拥着女孩的肩。我近到了能听到他们在吸咂,还有女孩“哦哦”声,这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种乐感。 我没有伤心,也没有失落,更没有愤怒。我甚至笑了。声音嘎然而止。我看到了伟脸上的尴尬和一丝恐惧,既然这种生活是你的追求,你尴尬什么呢?你没有违背自己的内心啊。你遵循着自己的理念啊。看来你也不是自由的,你受制于很多,人伦、道德、社会规定。你这困兽,解脱了你吧。 世界突然豁然开朗。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爱上伟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不再爱他的。这种感觉,来的时候急烈,去的时候平静。或许我心里一直在期待这样一个结果。


当然,这件事很快我就和紫菱分享了。正当我以为紫菱要欣赏我的镇静时,我却惊讶于紫菱的漫不经心。 莫非你恋爱了?怎么对我的事这么不关心? 紫菱竟然脸红了一刹。和他分手这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这种状态很好。 那你回答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从周围这些男人身上能看出谁以后会挣钱吗? 你这么市侩! 你毕业后也会的。 我不会,如果我爱的人睡大街,我就陪着。 那是现在的你,又不是毕业后的你。不变是相对的,变是绝对的。现在的我们,立下了很多不切实际的志向,人如果没有志向,就会失去生命的方向,每天不过是在委琐地过着日子。这能让我们开心四年,四年后,这些志向会脆弱地千变万化,与时俱进,直到有一天变得面目全非。怀有希望的精神,迟早会与使之失望的世界相决裂。 我觉得紫菱还在为家里的事情不开心。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和我家里没有关系。我的父亲和我阿姨背着我妈妈好了很多年,在我考上大学后才告诉我,他这样做,就是为了我能安心考大学。家里发生这次事件之后,妈妈现在经济独立,不用为男人操心,在学习美容,准备开一家美容院,她一天比一天充实快乐,父亲当然也更快乐了。紫菱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家都幸福,没有必要我天天摆着脸给双方看,提醒双方过去的存在。你看,就拿我们家来说,变化是你想不到的,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世界不会因为你改变丝毫。如果你执着于不变化,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烦恼。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俩能成为朋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而对于紫菱的这些言论是半推半就地全盘接收,我甚至有点爱慕她了。 也许一星期给了伟消散尴尬的时间。他来到我宿舍门口,满眼复杂地看我,许久沉默后说,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结果这变成了我们最后的交流。 很快,一辆橘色法拉利悠然飘来,这辆名车在窘迫的校园里,立刻成为了所有穷学生们关注的焦点。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很有味道的男人,迎着一个一身轻便的短发女孩送去一个笑脸——正是伟一星期前吻过的女孩子。伟望过去,我能看到那眼睛里都是痛和伤。瞬间觉得伟变得那么猥琐,莫非男人在自己无法拥有的物质和女人面前都是如此吗?单论外相,法拉利男人是比不上伟的,可是钱就如盐,缺了盐的伟突然少了那么些味道。 我已经不爱伟了,但是不该对他如此刻薄。我无声地转身离去。也许伟会回头找我,发现我已不在原地。 是的,我早就不在原地等你了。 此后伟再没来找我,直到他毕业离校。我们音讯全无,曾经把全部的身心、感情都倾注在了他身上,现在他的生死沉浮竟是一件与我毫无干系的事,这样想起来有些难过。 你太多愁善感了,这对生存是很不利的。你的这些情愫,用来写写诗还行,用来谈恋爱,当心把自己烧掉。紫菱说。 这次,我亲眼看到了他的背叛,就彻底死心,我不是很理性吗? 你根本就不爱他。爱情不是你们这个样子,他对你更多的是肉欲,你对他更多的是猜忌。 你这么清楚,一定知道爱情的滋味了。你快告诉我你的故事嘛,看在同学四年的份上,快告诉我嘛。 你猜的没错,我曾经对政治老师动过心,并且去办公室向他表白了。 虽然我猜到了,但是仍然很惊讶。一个像紫菱这样的女孩子,并不漂亮,皮肤发黑,怎么那么胆大呢? 我猜你很惊讶我这么自信。这没什么,你看得太重了。当然,结果我估计你也能猜到,政治老师拒绝了我。 没想到,政治老师是个好男人。我喃喃自语。紫菱笑得喘不上气。我拍打着她,要她不许再笑,快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笑,我笑的是,你怎么那么白痴呢?什么叫没想到?这世上的人心都是坏的,你以为你和古罗马角斗场看台上那些嗜血成性的疯子有什么区别吗。只不过大家都把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要不然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男人谁不装,你那些破事还没给你点教训吗?政治老师,之所以拒绝我,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权衡利弊之后,他认为不值,明白吗?我不够漂亮,而且他有失去名声、工作、家庭的危险,他何苦呢?相反,如果我漂亮诱惑到了他害相思的程度,他可能会倾斜于和我偷情了。当然由于我太不漂亮,他算得非常快,以至于看不出计算的痕迹。男人的脑袋就是一部计算器,这部计算器里没有道德、价值作为参考或者输入,只有纯粹的利益。 我很快想到了她父亲。她也很快想到我想到了。 我父母的事我已经释怀。关于计算器的事和我父亲没有关系,女人也装,只不过有时候女人这部计算器没有男人的好使,不好使到你这个程度的比较少见。 我扑到她身上,狠命地拍打她,我要你说,我要你说!我们嘻嘻哈哈地大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紫菱】 毕业分别的时候,我真是难过得要死。紫菱说,你又犯病了。 大家都难过。 有的人是舍不得参照物,当然你这么漂亮,很多人会为了不再见到你高兴的;但是你又这么蠢,很多人在你这得到了多少满足感啊,能舍得你吗!有的人是舍不得这四年,在对方身上能看到自己经过的时光啊;有的人是舍不得这个环境,毕竟窝了这么长时间,就是畜生也有感情了。不管如何,明天一切都会被抛到云霄之外。没有一个人是舍不得另外一个人的。你对另外一个生命有多少关心呢。每个人对于另外一个人,都是局外人。在另一个人心中所经历的一切,我们无法认识,也不可能经历,对于我们而言,它太陌生,陌生得细想起来,我们竟然觉得不认识这个人,即使这个人已经和我们很熟悉。 我知道你能置身事外,看着我们傻哭傻笑,我们都是舞台上的戏子,你现在可以看好戏了。我有点生气了,冷言冷语道。 别哭了。她的声音竟然变得温柔,把手搭在我肩上。莹莹,我们约定,十年后再见,好吗。 这十年间不联系了吗? 你不会每年都想着和我联系的。 现在的我,比紫菱认识的那时候聪明了一点,见到了一些人心的灰暗,真是眼界开阔了些。平日为各种营生忙碌,今天突然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想起了紫菱,就胡乱写了一堆。还有三年就到了我们说好的日子啦!紫菱如果恰好读到这篇文,一定会一边的嘴角上钩,眯起眼睛,挂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似乎已经看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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