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

哥们儿

算来,我上过十八年学,小学七年,中学七年,大学四年。我的哥们儿都是在上学时候的好同学好伙伴。多年来发现有人的工作换了,有人的女朋友换了,有人的老婆都换了,但哥们儿我想没几个人被换掉的!
八岁读一年级,那时候在村里的小学,母亲曾迁怒于村里学校在我七岁时候为何不收纳我而多年后时常提起某某老师,父亲则从来没在意的跟我妈说:“晚读一年学,孩子脑瓜子正好开窍了!”而就这样我还又读了一个一年级,至今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一个一年级二次方,可能是那时候的我太过于淘气调皮吧!稚嫩的我对那个上学迟与早没有概念,相反多放肆的玩了一年。某年母亲说:“你看谁家的谁谁上的早,最后还不如我儿上大学早!”先前是有点自豪和沾沾自喜的优越感的,后来母亲再讲我便是有点不胜夸赞,因为那哥们儿虽然考的一般但混的却不见得比我差啊,别人的生活模样是我的一面镜子,我需要重新理解生存的根本意义了。看到别人的人生我才懂得自己的狭隘与肤浅,活着不仅仅是就为了考学,还有孝道还有社会责任,还有更加广阔的人生模式需要我们去一点点体会。
东侧邻居家的小军,一直是我在的村里最好的玩伴。我妈妈常去小军家串门,听母亲讲有一次我和小军把他家的咸菜缸(那时候农村都要腌芥菜或者胡萝卜圆白菜,作为没有蔬菜的淡季以解口馋的一道美味)里的咸菜一个个捞出来有序放在案板上,母亲看到了大惊失色,因为那可能是我们农家一年的就饭的口粮啊,小军妈妈却没有责怪我们,我不知道小军妈妈内心有没有诅咒,但那无可奈何的宽容在当时给了我们足够的所谓的尊严。
小军,爱萍(不知为啥爱萍父母给取了当时我感觉有点像女孩儿的名字,后来学名也改了有种气壮山河的大气名),燕东,我们几个一起偷过麻杆做风车车,一起偷吃罂粟壳(鸦片就是从那鲜嫩时割出来的汁)里的籽吃,像芝麻一样的油香味道。燕东的弹弓把式比弹道导弹还准,春天树林子里有种鸟我们管叫“黄电”(学名可能叫黄雀),特别的小,比蜂鸟大不了多少,三颗子弹出去,必中其一,大点的麻雀之类自不必说。冬天哥几个带上家里的窗帘门帘去一些老旧房子堵上门和窗洞,手电筒照房梁、椽子上歇脚的麻雀,照着一个弹弓弹一个,几乎弹无虚发。跟他们一起没少打牙祭。也有不开心时候,爱萍家邻居——长江是村东“老大”,稍有差池可能挨揍,某回在村南树林里的河堤旁笼火,故意偷偷将火星放在我棉袄上,发现时候已经烧了一个巴掌大的洞,回家也不敢说,也会挨揍,打仗不论是输赢都会挨揍,只要你不乖制造事端都会挨。所以不得不学着去善良。偶遇二洋蛋(我们好多人小时候都有外号,学名我着实记不起来了)挑衅,我们也是唯恐避之不及,他是长江的弟弟,大家都惧让三分。但老大还不是白当的,长江家里的西房房梁上吊一个沙袋,旁边再吊一个旧轮胎,他家院里圐圙的矮墙就是我们练习翻越的障碍,每隔几天有了兴致就进行几小时的特种兵式的魔鬼训练。有板有眼的模仿电视里的锻炼比赛场景。至到那矮墙让我们踏毁了好几段,长江的母亲看不下去了,把“老大”狠批了一顿才作罢。
小军后来也去了县城读书,但到了初二学期结束就不读了,他说上了初中学不懂跟不上课程。我还曾就此特别的去鼓舞,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这不该是他的学业状态。我们几个都上过两个一年级,而在村里读书几年,小军和我一起都参加过每年一度乡里举行的学区考试比赛,给学校得回来大面镜,枕巾……现在他说他学不会,不读书了,我遗憾的曾自己在野地里落泪,我不知道我们不读书可以干什么,从家里的教导,到大人世界的舆论氛围,读书就是根本,似乎我们做不了别的也不能做别的什么。但小军还是不读书了,此后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我高中时听说小军学开车了,大学时候听说小军娶媳妇了,但人家是带着孩子来的,后来过不在一起走了,又找……某一次回家母亲说,小军大(父亲)死了。不几年小军的母亲也去了仙国。去年的清明节回老家有幸见到了已经长高了的瘦瘦的小军,和同村小时候的玩伴,我跟一起喝酒,喝着喝着我哭了。人生命运多舛,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在高三那年和小军爱萍一起在小军家喝酒,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七爷爷七奶奶(按照同村辈分我需要叫小军的父母),七爷爷爱喝酒,特别善待我,每每我去遇到在家自酌自饮的七爷爷,都会跟我聊许多见过的世面新鲜事,如今逝者已矣,不由心生难过。有些人对你的好,你总会一辈子温热在怀里。
小军也算是不幸,我童年的记忆都和他连在一起,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我的文字,但我一直会感激他。
初三快毕业时候特别挨过语文老师的批评,平日写的作文曾被作为课堂范文读,而那段时间我开始逃课,尤其语文课,我心里是那么想的:老师在意我,也不会把我怎么的,这就是我的筹码。倘若别的课,后果我可能是负担不起的,天知道哪个老师会告诉班主任告诉学校,然后,我不知道的然后。
逃课干啥呢?跟彦文去打台球,因为要考高中了,家里给的零花钱也多了些。要么去看别人打游戏,要么去看一场录像——黑屋子里一个电视显示屏,旁边是可以放卡带的播放器,一块钱可以看三场,单场五毛钱。逃课像一种壮举,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因为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就坐在操场看台的台阶上看上体育课的踢球,或闲的蛋疼似的发愣,艰难的捱过那节课,偷偷看老师离开教室,招摇过市般穿过课桌间的廊道,感受同学们“羡慕”的指指点点。旁人也许觉得可笑,但那曾经是我的小幸福。
2006初春,内蒙古还是乍暖还寒西北风肆虐,趁着找工作间隙去一趟我的“远方”——西安,因为西安理工大学有读硕士的彦文。
“你今天不上课?”刚进宿舍我问。
“上了,我逃课,不看谁来了?嘿嘿!”我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哥们儿啊真是。虽然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我有点累,一起吃了胡辣汤,去了大雁塔,晚上去了考研的建东租住的“样板间”——阴冷潮湿的屋子,一张床,一方桌,一个圆凳,桌上满是复习的资料。我的心情有点纠结的难过,脸上还挂着不自在的笑。每一个学子,在努力的路上,经历着怎样的内心苍凉拷打,磨砺是多少磨叽的话都讲不完的,如若不身临其境绝理解不了那般孤独寂寞冷,我们要走多远,我们需要给自己做多少这样的沉淀?所以后来有看到很多人的各种优雅,各种上流社会般的奢侈,真实性我不知道是怎么样,而太过精致的人和人生,我都在怀疑它的存在的可能性!除非那并不真实,因为这世界按照主观的是非理解一定是会有不完美有瑕疵的,不然你不会懂的也不会区分的开真善美丑好坏的,我们见识的可能世界上精神世界最博大之得道之人,离神最近的便是宗教的一些悟道修行高阶,也一样不会都是尽如自己心意的美好,他们因为不完整,一点点修行而来,成就了我们眼中的“完人”!按照国人的通常理解无忧无虑,除了大家共同对美对世间的认识,你认为的好美,每个个体都有不同的理解深度和范畴。我喜欢漫不经心的美好,不论是富贵还是平凡,我都觉得可贵而悠长。那种美是经历了世事沧桑之后的珍惜和懂得。
走,撸串儿去。
有酒就去喝,有爱就去爱,再拘谨几下就真的过去了!
当然,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建东考上了理想大学的研究生。
“流水那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而善感的青春……”爱听这首歌,很容易让我回到我高中的样子。
倘若不是亚军有一次喝多了,也许他会将告诉我的永远都藏在心底。复读那年他和老白、二灰住在我们房东家的隔壁。夏天到了饭点,隔着墙喊:“吃啥饭了?”我会登着院里靠墙的椽子趴在墙头,看看二灰碗里的事物。
“来,喂你一口!”这家伙筷子夹起食物放在嘴里坏坏的笑!
“球,不稀罕,爷们儿吃的包子!”
上晚自习一定是要招呼着同行的,那段时光很煎熬,事实上我们更像彼此内心扶持着的兄弟。就像高二时候,几次模拟下来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把中考时那点自信全部摧毁殆尽,我几乎到了奔溃的边缘,那时我知道了什么叫抑郁症。夜幕开始,去水房打一杯水和老白坐在教导处门口旗杆下的台阶上。
“不念书你干啥去呀?想想家人的辛苦付出,再说这些也证明不了什么,考大学还有时间,找找方法……!”等等,老白通古论今梳理一番,有些你可能跟父母都没法讲的,但是跟哥们儿却可以胡天海底,他们懂你的处境,懂你的内心渴望,理解你的可怜与无奈!哥们儿的情谊也是那个过程里度出来的罢。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未来有更加艰难受伤的会比我的中学时代严酷不知多少倍需要我面对,而正是我在中学时代一次次挫折在哥们儿们的关切下挺过来,使我养成了不服输的习惯,使我勇敢面对,直面惨淡人生而不气馁不放弃,勇于担当自己人生里的诸多对不起!
忘了是怎样一个特殊日子,一起的哥几个也压抑久了,在亚军二灰老白住的小屋喝起来酒,几道街上买来的咸菜,一直喝,一直豪迈的喊麦似的说。某一刻亚军俯下头抓着我的肩膀。
“社长,你记得不?高一那次有人找你事,那是我找的人,那时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对不起社长,不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这是哪出啊?我愣住了。
“来,喝酒,喝酒……!”张惠似乎意识到此事不适合继续张扬下去,拿起啤酒打圆场。
“来,喝,和往事一笔勾销!”
“来,干,今夜不醉不归!”
众兄弟举起啤酒瓶一饮而尽。
我和亚军抱头痛哭!谁的青春不迷茫?溜走的是岁月,留下来的才是真性情。人生不打烊,我们不离场。
第二日,张惠的双星蓝色帆布鞋湿透了。
“谁的杰作了?”
“不知道!”
“就听到碎碎声了,哈哈!”
据听说后来二灰认了,“我记得尿桶就在那个位置的,但就是那声不像尿在桶里的哗哗的!”“那会儿那顾得上那些了!”怪不得你外号叫二灰了吧!
呵呵,谁给求下咱哥们儿的心里阴影面积。不知道张惠再穿那双心爱的双星会不会都带着骚气味儿!但洗干净了还是要穿的,当时的我们珍贵于事和物,喜新而不厌旧!即使家里有条件“喜新”者,也不浪费,这悠久的艰苦朴素优良传统影响了我们那一代人。
2001年的元旦,小安回来了。我们在校园还不晓得世界的样子的时候,小安已经独自闯荡了,炫酷的黄头发,笔挺的休闲装。小安一直是我们班的骄傲,我是这样想的,他也的确做到了。班里的才子,会写诗,无论婉约派还是现代自由体诗,信手拈来,字写的好,那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典型的白马王子,对,小安早恋了(在我看来是),班里的才女(初中时候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获过奖,我也参加了,说起来惭愧,那个星期天是我最记忆犹新的一个礼拜天了,同宿舍高年级一位仁兄从书店借来的一本《天龙八部》把我彻底攥在书里,想起来有个考试比赛时,匆匆去了,迟到了,成绩无果),当然关于早恋部分的情节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属于后知后觉的未开化者,比之我更诧异于才子怎么就不读书了。
好,白酒,咸菜,花生米,我们慢慢开聊。
“学不进去了,一天也坐不住!”小安给的解释圆了我的好奇。
去武校学武,做过买卖,干过保镖,见过的血腥有点像看古惑仔。
“那你不怕?”
“开始也怕了哇,见得多了,也不在乎了!”看着我们紧锁的眉头,小安精巧麻利的往嘴里扔粒花生米说。
经历的磨难,欺侮,辉煌,颓唐,各种百味人生,像呈现给我们一部美国大片儿,让人欲罢不能。还随身带有双截棍,之后我们几个还曾专门买了双截棍,照着小安教的几个简单动作练啊练的!
那晚我们宿舍似乎出奇的冷,小安走后,桌上零散的几粒花生米,塑料酒杯里倒了热水,我们也无心喝了,敢问路在何方,一下子迷茫的不知所措。
“听说xx回家了!”
“唉,快放假了,班里上课的没几个人了!”
“不行,坚持,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
“谁坚持到最后,谁才会看到最美的太阳!”
复习班不像应届班的学生管制那么严苛,没有通知放假已经有人借着元旦放假直接给自己放寒假回家了。而我们左一句右一句,给彼此打气,其实也心知肚明剩下几天未必学的多少知识,只是心理上的一种要视死如归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罢。心里的苦涩恐怕只有在当时那种环境、那种对未来的渴望、那种想强烈证明自己的百感交集里凸显的异常绞心。
我羡慕小安,自怨自艾于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去闯,创造开辟。虽可能会经历许多未知的苦痛,但我依依惜别要去远方的同学的同时,我更像惜别于一种人生。读书不也一样都是未知的未来吗?谁知道那个总会下雨的七月会不会是我悲伤的里程碑?!
七月,高考。
蓝色双星退出历史舞台没多久,我们哥几个去了不同的院校,我是不是该感谢我们那最后的坚持,我想是要感谢的,那是一种精神,筑在灵魂里的克服困难,排除杂念,专心致志于我的方向,不懈努力,水滴石穿的积累,成就未来。而这个过程中一定有你的一帮特别的铁杆儿一起奋斗的身影,在深夜里几近绝望中依然摇旗呐喊助威,共同扶持着哪怕匍匐前行!
才女去了西安读大学,而经历时过境迁雨露风霜,才子佳人终修成正果。小安后来也上了大学,一家人其乐融融。我真心不得不佩服的奇人。
喝多时候,我谁都不服,我就扶墙。这适合我舍老五名言,摇摇晃晃走在楼道里,“没事,不用扶我,咋也不咋的!”最传神的是,喝多了出去上趟厕所回来走错了宿舍,居然搂着旁边420宿舍哥们儿半宿,再去厕所,终于归队了。这是第二天旁边舍友来聊天:
“卧槽,昨晚不知道谁搂着我们宿舍xxx睡了半黑夜,吓得我们老x连个大气不敢出,以为半夜做梦梦到鬼缠身了!”
【哥们儿】“哪个床?”
……
“不可能哇?”鄂尔多斯口音的老五觉得不可思议,那个角度正是他在本舍的位置,水落石出。
大学最后的两年,因为几门考试挂了红灯,严峻的学业形势迫使我时常往来于图书馆,自习室,甚至常去师大上自习,因为本校上自习有时还怕遇到熟悉的人,自己羞愧挂来挂去,几乎成了拉班里后腿的挂科大王。那时候的我是孤独的,老五的索尼随身听常被我带着穿梭于教室和宿舍之间,精巧而省电。听音乐成了唯一的爱好,不去打球,不去约会女生,自己觉得不配于跟别人一样的高配生活,我的大学一片苍茫。音乐会让我沉浸在自我一个氛围磁场里,也在自我安慰着,说服自己。
最尽兴莫过于舍友拿了奖学金,可以出北门“巴盟焖面馆”或“东北菜中王”小搓一顿,喝着六块五的乌海二锅头,忘掉烦恼。
学着说普通话,我们适应了彼此的个性,方言,我们相处着共享着彼此的美好时光,更像一家人。
曾记否,三人跑步去立交桥下面的舞厅蹦迪……
听着夜半的《温馨夜话》,再换方圆老师的羞羞健康栏目听……
大一时忘了怎么联系到的内大成教院大三女生,搞联谊宿舍,我觉得我们像几个傻瓜一样的,充满孩子气……
好多都消失在时光的尘埃里,洗尽铅华,我们依然能在对方的世界里找到关于自己的记忆,这就是哥们儿,我想是我们情趣相投,或是别的什么都无法替代的功能,从小时候和你玩玻璃球、冰棍雪糕棍儿、打画片的发小,到一起打球上网读书八卦神州的老友,某个不经意都会被你从记忆深处打捞起来再三品味。
我们需要哥们儿为伴,不热烈,但当我如数家珍,他们就是组成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哥们儿是懂得尊重你内心的陪伴,哥们儿亦师亦友,哥们儿是从不吝啬于分享的人。
感谢走进生命里的我的好哥们儿!
2017/5-12
海东青,原名 张海峰,80年生人,毕业于内蒙古农大,籍贯 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工程师,带着人文的情怀游历,业余爱写作;走心的感知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世界的种种都觉得与我息息相关,所以一直带着爱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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