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拘七日

一醉驾入刑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也许只有违法的人并且受到法律制裁的人,才能真正的理解。
很不幸,我就是真正理解这句话的人。我开车也有好几年了,也到过全国很多地方,被交警叔叔检查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下来,尤其在甬城三年,之前从未被警察检查过,然而……
在莫斯科世界杯进入半决赛的时候,与几位同事在足球大排档喝酒看球四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大概喝了六瓶啤酒。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酒意,就没在意是否酒驾的事情,当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也许抱有侥幸心理,查酒驾的警察叔叔们也收工了,就开车回公寓。
就是因为侥幸心理,让我被刑拘七日和五年内不得驾驶机动车辆,给我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诸多不便,犹如穿了一双挤脚的鞋,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不出大多数群众所愿,我被警察叔叔查了,血检报告结果是我的血液酒精含量达到112,属于醉酒驾驶,按照交通法,我以涉嫌危险驾驶,危害公共交通罪,被依法刑拘。
当天夜里,被拘在了交警队的拘押室。我随着刺耳的铁门撞击的声音,被关在了拘押室内,室内只有角落里两床叠放的被子,本想打开睡觉,一股浓浓的的霉味,让我放弃了,只好靠墙坐在地板上。
刚想睡着,一个男人的抽泣和打开铁门的声音,又把我惊醒了,这个点送进来一个同伴,我也意识到了警察叔叔打击违法驾驶是全天候的啊。
进来的是那个哭泣的男人,听他与送他进来的警察对话,我能感觉到他跟害怕,也很后悔,都已经到拘押室了,还再和警察解释着,央求着能放过他。做为同病相怜的我,非常清楚,违法了就得接受处罚,他做这些都是徒劳。
警察离开了,哭泣的男人也停止了诉说,擦了擦眼泪,坐在离我最远的墙角。本来很郁闷的我,看看他我忽然产生了一丝兴趣,虽然他把我当成了坏人。
“兄弟,在哪被查到的?”我看着他问。
“我在庆丰桥,我都冤枉死了,这要判多长时间啊?”哭泣的男人看我很友好的问他,对我也没有了畏惧,同时他又像找到了一个可以申冤的机会,开始向我诉起冤枉。
他因为公司业务请客,为了更好的招待好对方公司的领导,喝了很多酒,吃饭的时候喝的白酒,饭后到娱乐会所又喝了啤酒。
我告诉他,你喝这么多酒后开车抓进来不冤。
他说,我叫了代驾的,可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代驾找不到,他就和代驾约在路口等,他把车开出停车场转个弯就到路口了,可就在转弯处被查了,你说冤不冤?
我说这有点冤,你点也够背的。
我明天还有个三百万的合同要签,有一笔银行贷款后天要还,这下玩完了,如果坐几个月的牢,生意就黄完了。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们做老板的是不容易啊!我感叹地说。
这醉驾五年不能开车,那以后干什么都不方便啊。他又带着抽泣的声音说着。
此刻,我看着他,想想他和我,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更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凉。
接下来的聊天,我才知道他今年三十八岁,福建人,来甬城十来年了,做工程钢材生意,去年买了房子,孩子刚上小学,老婆没出来工作,全职太太。正如他所说,如果坐牢了,生意黄了,生意上的银行贷款要还,房贷要还,老婆孩子的生活怎么办?
是啊,我们的违法成本太大了,伤不起啊!我不禁的抬头看了看朦胧的天花板。
此后,两人无语。
第二天,我和哭泣的男人分别被提审。
第一次进入审讯室,和在电视里看到的大致相同。坐在审讯椅上,交代籍贯,性别,出生年月日,婚姻状况,工作情况,有无犯罪前科,最主要的是交待违法驾驶的事实经过,对交通警察部门的处罚是否认可。毫无疑问,就对自己交待的每一项签字画押。
刚走出审讯室,我们俩在两名警察的看押下,带到甬城一所医院做了常规的体检。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在为我们进看守所做必要的资料。
体检完毕,我们又回到了交警大队。看押我们的警察拿出我们上交的手机,让我们通知家人朋友给我们送换洗衣服和午饭。
中午的时候,同事给我送来了衣服和午饭。看押警察给我们单独找了房间,让我们和家人朋友交代一下要处理的私事,说进看守所就不能见面了。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负责我的案子的警察,拿了一些设备和工具,先拍摄我的面部,又录取了我的十个指纹和双掌的掌纹,以及双脚的掌形。
我和哭泣的男人在刑拘七天的通知书上签字后,就带上了手铐,坐上了去甬城看守所的警车。




二甬城看守所


警车大概行驶了三十多分钟,再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后,我看到了白色的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有一圈圈的铁丝网,这也许是到达目的地了,还算平静的我,内心突然一阵紧张起来,说不上来为什么,又好像知道紧张什么的复杂心情。
果然, 让我猜中,我们到了。
主办我们案子的民警,在我见到的最大的铁门前出示了证件,大铁门打开了一点,警车开了进去。
大铁门后面的院子很大,警车停在了停车场。主办民警和开车的民警下了车,在他们的指挥下,我和哭泣的男人也下了车,两个民警一前一后的走在我和哭泣男人的身上,走向不远处那座森严的建筑。
穿过一道铁门,我们被带到了一个套式的屋子,主办民警让我们坐在等待区等待,我特意往里面看了看,好像是检验即将要进来的人的身体。
我们大概等了五六分钟,我和哭泣的男人一起被叫了进去。一位警用制服的领子从白大褂里钻出来的男子,一脸严肃的让我们坐在桌子前,他拿着上午我的体检报告,问我的姓名,年龄,以往病历,有没有传染病等等,然后,他让我站起来伸出手臂自主旋转,又让我坐下。
我和哭泣的男人很快通过了检查,离开了检查室。
再我们穿过被钢筋网圈围的走廊后,我们来到了有武警把守的网格式大铁门前,负责门禁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武警战士,他那稚嫩的脸看上去比我要年轻十岁。
主办民警把一沓厚厚的资料从窗口递给了他,他认真的检查了一番,允许进去后,主办民警拿出一个卡片刷了一下门禁,旁边的小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我和哭泣的男人随之也走了进去。
穿过这道门,也许是心理因素,我感觉气氛更严肃了,钢筋网封闭的更加严密,每一段都有电子门禁,只有穿着制服工作人员,用他们的门禁卡片才能通过。
我们和主办民警穿过两道铁门,来到了一个忙碌的大厅。这个大厅好像是一个宽敞的教室,教室里竖放着一排办公桌,办公桌上两排电脑,最外边的两台电脑旁还加装了看上去很先进的摄相设备。所有刚进来的入住的人,都会被叫到这个“教室”的讲台位置,拍正面照和侧面照,身后墙上贴的高度尺,可以很明确的看出照片里的人身高。记得第一在讲台处测量身高的时候,已经是上高二的时候。优秀的班主任,也为我量出了,一生中最高身高记录值一米七三。
拍完照片后,我在其中一个警察的指挥下,签了字按了手印,并且如上班打卡般刷了几次指纹。
这位警察又把我带到了隔壁一个检查室,检查室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个塑料筐子,让我把携带的衣物和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裤,全部放在筐子里。
我按照了他的吩咐,脱的一丝不挂的站在他的面前,把筐子交给了了他,他又让我转身360度。也许三个大男人站在一个房间里,我裸着,实在不雅,他首先从筐子里把内裤扔给我,让我穿上。
他开始剪我所有衣服上金属制品和带绳子的部位,边捡还边问我。
因为什么进来的?
酒驾。
检查的时候反抗了吗?
没有。
没有逃跑的行为吧?
没有,我很配合。
事情不大,老实的在这待几天,就出去了。
说完,他也剪好了我的所有衣服,让我装好。身旁的另一个警察又重新给我带上手铐,让我我随他去领日用品。
我提着换洗的衣服和领到的一袋日用品,跟着警察的后面走着,观察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被警察带着的人,想从他们的表情里,揣摩这里面的日子要难过到什么程度。
在挂有监区大牌子的铁门旁,我碰到了哭泣的男人,我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了看,彼此安慰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对方,我们对里面未知的生活状态,都忐忑不安。
我没有和哭泣的男人分一个监室,我被分到了编号八区401监室,他看到他被带到隔壁,也许是八区402监室。
进监室的时候,正赶上晚饭时间。看押民警打开监室门的时候,对面坐着的两排身穿囚服的人停止吃饭。一个五十多岁的光头,后来才听狱友们喊他老干部,接过我手中物品,让我脱掉鞋子,到里面冲洗一下。
我木讷的听从他们的吩咐,之前我所得到的信息,这里面没有道理可言,只有顺从。
老干部,又吩咐一个年轻的平头帮助我找一件牢服穿上。年轻的平头(他叫小伟)一边告诉我怎么取水洗脚,一边问我怎么进来的,哪的人。
洗完后,年轻的平头让我做在最末端的位置。老干部安排下,从首端传来了一份米饭和一份水煮菜。我知道这是为我安排的晚饭。
虽然一天只吃了一顿饭,我也没有感觉到饥饿,扒拉了几口,感觉很难下口,就不吃了。坐在那里,观察着他们,小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的饭菜,轻蔑的自笑了一下,事后我才知道,他的意思是说,新雏儿,自有你吃的时候。是的,第二天我就没感觉那饭菜难吃了,并且还感觉了米饭有一丝丝的香味。
用餐完毕,所有餐具从前端依次传到了末端。我们在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光头(阿超)的指挥下,按顺序走下平台,靠墙站着。他又大呼一声,值日生出列。此时有三四个人去洗漱餐具,有三四个人去擦拭刚才吃饭的平台。
我则被老干部喊到了身边,教我狱警一会来提审我出号的步骤。果然,他刚给我演示了一遍,狱警就来提审我了。
其实这严格的说不是什么提审,就是一般常规的讯问和嘱咐好好表现。提审我的狱警告诉我,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在整个看守所关押的酒驾人员多达四百多人,让我服从管理,也就几天的时间,别让他给我上非常手段,就当是来休养的,他随即又补充一句,你们就是休养的。这句话我也记忆犹新,当我后来被主办民警接出看守所的时候,我也感觉这就是修养了几天。
虽然在这里,不能喝酒,不能抽烟,让我吃饭的时候吃饭,让我睡觉的时候睡觉,让我站立的时候站立,还背诵看守所的规章制度,但是我省去了很多心理上的事情。
也许,大多的人不会被理解,但是你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关闭你的手机,每天按时起床,吃饭,一天大部分时间可以看看书,是多么舒心的生活。
当你不用考虑还贷款,不用随时接听客户电话,不用担心今天明天后天业绩完不成,会没有饭吃,不用操心即将可以签订的订单被竞争对手上去,不用每天陪客户一杯一杯的往时不时疼痛的胃里灌酒的时候,是多么的超脱。
狱警给我送回监的时候,餐具已经漆刷完毕,监室也擦拭干净,狱友们整齐的排列两排,好像等待检阅,又好像等待什么活动。
果然,是有活动。随着墙上广播提示,我们分站两排,开始背诵监室规章制度,然后静站和静坐。前后历时将近一个小时,不许说话和走动,站的时候必须是立正的姿势,不许靠墙,只有穿着另外一种颜色的囚服的花臂少年除外,因为他是伤员,不能站立。
集训活动结束后,老干部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催促我们依次洗澡,每个人只有二三分钟的时间,其实对于我们男人来说,洗冷水澡两三分钟足矣。
我没有洗过冷水澡,今天是第一次。我接了一盆水,用毛巾慢慢尝试往身上洒,想让不适应的身体慢慢适应,但是我错了,一下一个冷颤,更不适应了。
突然,我啊的一声,才知道和我同时洗澡的大标用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部浇了下来,随着喊声,我的身体也是一紧。
遭遇突然袭击,反应过来的我,本想反击,就在我侧目的瞬间,大标笑咪咪的对我说:老乡,这样洗才爽。
面对大标的友好表情和提示,我也打消了回击的念头,尝试着他的方法,果然一盆一盆往身上浇水,比一点点往身上洒爽多了,身体不会发颤了。虽然我每浇一盆就会大呼一声,但是确实感觉很爽。
洗好澡的人,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坐在台板上,先来的人坐在后面,后来的人大多都被安排到前排。
接下来是看电视的时间,新闻联播开播时,电视机自动打开,在观看新闻的时候,不准做其他事情,就连报告大小便,老干部和阿超都不会轻易允许,必须等到新闻联播结束。
电视播放到二十一点四十分左右,这段时间除了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我们可以看看书,阿超让家里人送来了一大筐书籍。十点钟准时铺被子睡觉,睡觉时也不准说话和随意走动等其他事情,这些都有每两个小时轮流值班人员监督。
我第一次睡在看守所里,散发的霉味的被子实在,让我无法入睡,而且我又是最后一个入监室的人员,按排序我睡在了靠近水池最近的地方(水池就是我们的卫生间),那气味可以想象。


【刑拘七日】三·花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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