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文黛西)

一个星期前她决定将门铃的两节五号电池取出来。现在,手机已经关机了,文黛西望了一眼摆在橱窗内的一只机械手表——晚上八点,她连忙把吃剩下的芝士披萨和两瓶未开封的铝罐健怡可乐放进冰箱,这只机械手表使她丈夫在七年前向她求婚用的唯一礼物,她非常珍重。眼下,除了儿子书桌的黄色台灯外,她把家里所有发亮的电器关掉,除了省下电费这个考虑外,她还有有另外一层忧虑。丈夫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从那时起到现在,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偿还银行贷款利息了,今日仅仅一个白天的时间,银行贷款部的小姐就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打至没电自行关机了,直至现在,她依然没有勇气将手机连上充电器。银行派人登门造访的可能越发提升,文黛西知道这个不是电视剧情节。
儿子举起那副蜡笔彩绘画给她看。“妈妈,你看,你看。”
儿子只去到自己膝盖那么高,温黛西蹲下来后和儿子齐高,她接过他手中的画——画中所见是一片蓝天下的绿色原野,画中的自己与丈夫分站两边,中间剪了蘑菇头半长发的稚童则是儿子本人,三人手牵手在微笑。黛西仍清楚记得画中的背景是一年前全家在铁港城南部方托斯公园里面照的。而那那张A3尺寸的水印照片也被米棕色的实木框架固定起来做成了全家福摆挂在儿子身后的墙壁上。
就着屋内淡黄的灯光,她望着签上的那副全家福,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一家三口在这家只有五十平米,拥挤却无比温馨的家。如果不是一年前,夫妻两决定要在城里买一套比现在要大的房子,丈夫和自己现在就不会向银行贷款,丈夫和自己更不会重操故业——夜总会打手和夜总会女郎;今天去接孩子时,学校门口那些家长望着自己的异样目光,想到这里,黛西不禁热泪盈眶。她强忍着泪水,双手托抚着儿子柔顺的黑发,对他说:“等爸爸回家以后,咱们再去一次方托斯公园好不好阿?”
“嗯!”儿子用充满期待而稚嫩的声音答道。
【第三章(文黛西)】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去写作业吧,妈咪去开门。”她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她起身的时候,从摆在客厅的那面人高的透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低胸的连衣紧身超短裙下的修长双腿裹着一双黑丝网格袜。不管门外是谁,黛西绝不会再以这身令自己羞愧的着装去面对。她走进洗手间后,麻利地将紧身裙服和袜子依次脱掉,换上了一件绒布浴袍。
当她从猫眼向外张望时,门外站着一名身材微胖其貌不扬的矮个子男人,他身穿红色格子衬衫外罩着一件像黑色垃圾袋一样的廉价皮衣。他好像比我还要矮!然而直觉在告诉她,眼前的就是久有听闻却不曾亲身遇见的催债员。
眼前的催债员虽然没有电视剧里面来的凶狠可怖,可这已经足够令文黛西肾上腺素飙升。她努力想使自己保持冷静,然而点点汗珠不争气的从额头渗出。
“是爸爸吗?”儿子幼嫩的声音使黛西惊愕失色,她从门那边连忙退回到儿子身边半蹲下,一只手遮住儿子的嘴巴,另一只手则遮住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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