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桃花儿”的幸福时光
文/雪伊塔塔
图/苅安
我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是在妈妈工作的国企大院儿里度过的,就是那种“一溜围墙、五脏俱全”的国企大院儿。从记事起一直到小学毕业,十年,每天每天在围墙的内外跑着玩儿,以至于现在几乎还能徒手画出围墙内的格局。大院儿坐北朝南,大门前一条大路连接通往城区的干道,可要去往城区,却还要经过至少三个村庄。北边背靠着城市的防洪河堤,左右两边、前方的大路两边,当年,还是一片片四季分明的田园。
子弟小学校,下午五点钟放学,我常常在第三节自习课就可以把作业全部写完,就算有值日打扫或课外活动,五点半也可以回家。我不用姥姥姥爷来接,自己走路回家,如果一路小跑,五分钟就可以到家。这也是大院儿的好处之一,因为基本上不会遇见陌生人。
电视上播动画片是六点开始,我一边看一边吃晚饭,六点半,“夜生活”就可以开始了。如果妈妈可以按时下班,夜幕渐渐降临的时间里,她会带着去河堤上散步。这才是我最喜欢的节目,因为动画片在暑假里可以看好多遍,但每一个微风夕阳的傍晚,过了就再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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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桃花儿”的幸福时光】春天,构树密密层层,布满了从穿过田埂通往登上河堤的小路。我那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妈妈叫它“狗桃儿”,我却只有在它夏天结满满树红彤彤、却不能吃的果子时,才叫它“红果树”。但其实,我最最爱它的,却是在妈妈手里变成超级美食的“毛毛虫”。
我后来才知道,“毛毛虫”是“狗桃儿”树的花,葇荑花序的雄花。它们很小,也不鲜艳,被叶片遮蔽在枝条上。所以,我妈妈是怎么知道它们能吃,因为菜市场上绝对找不到它。如果妈妈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那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真神奇。
散步出发时,妈妈塞在衣兜里一个塑料袋。我们一路慢慢走着,她就一路揪着。田埂路两边的“狗桃儿”树都不高不大,所以“毛毛虫”触手可及。即使是长在河堤两旁的大树,树冠也正好覆盖住斜坡,站在坡顶,也能摘到很多。当然,也有需要爬树的时候。妈妈身手敏捷,对于主干分叉不是很高的狗桃儿来说,不在话下。我呢,就只有站在树下距离妈妈最近的地方、捧着塑料袋接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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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盘儿“爆炒蒸菜毛毛虫”,我们这阵仗真大啊。不过,这阵仗也多美啊。
晚风清凉,妈妈大手拉我小手。她爬树的时候,虽然我觉得她站得稳抓得捞,可是心还是不由得砰砰直跳。我们的袋子里一点点装满了狗桃花儿,妈妈手上沾着从树干上枝叶上蹭来的绿色,比狗桃花儿本身还散发着淡淡的香。
我们在河堤上走,不知不觉就是一大圈儿,天什么时候黑了。回到家,“战利品”堆满了洗菜用的滤水箩筐。我和妈妈相视而笑,一年中,这是仅仅在这个时节才有的,一种特别的愉快和幸福。
狗桃花儿要洗干净,晾干,裹上面粉,蒸熟。妈妈常常会先分出来一顿够吃的量,洒上盐、蒜泥、酱油、醋、芝麻油,再加点香菜末和小葱,凉拌。剩下的放进冰箱。她说,冰过的爆炒才好吃,所以吃完“凉拌蒸菜毛毛虫”的我,每每都期待着下一顿的爆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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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写着写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是,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到。因为妈妈还在我出生的那个围墙大院儿的城市,可我已经在好远好远的地方生活了。因为田野后来变成了工厂,河堤也加固了变高了,水泥护坡很坚硬,却什么树都没有了。因为每一个微风夕阳的傍晚,过了就再也不会有。
现在是我的手牵着妈妈的手,我的手比她伸展、比她灵活了。如果她有一天说想吃狗桃儿蒸菜,我一定也可以找到的。如果真的能吃到,就除了美味和愉快,还有感动与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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