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杰和武三,忿忿地离开了齐镇 。从此以后,苦日子象一根绳儿,把他俩拴在两头子了 。
刚解放,苗杰第一个登上诉苦台,把齐镇捞桶的事儿倒给全村人听了 。台下的武三,愤恨地坐着,他紧咬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愤恨之余,武三才想起来了,苗杰怎么把捞桶的事儿全揽在自己身上了?但他又一想,苗杰的苦,就是他武三的苦,既然,那段苦日子已熬过来了,还计较这个干什么呢?武三脸上热烘烘的,他埋怨自己,心胸太窄了 。
从那个时候起,苦大仇深的苗杰就当上村干部了 。土改时,他是村里的村长 。合作化,他是高级社的社长 。人民公社以后,他还是松陵村的干部 。他出入的是乡政府,管理区,革委会,管委会 。捞桶的竹竿早已劈柴烧了 。松陵村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个捞桶的武三,有个当干部的苗杰 。当年,捞桶的苗杰是个啥模样,和他年岁相当的人,大都记不清了 。武三呢,仍旧是安分守己地种他的地,挣他的工分 。瞅空儿,掮着竿子走村串街 。他时常挽着裤腿,一双旧麻鞋不下脚,黄泥巴从脚指缝里挤了出来 。时间的刻刀,在武三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刻下了深深的纹路 。他腰弯了,背驼了,可是,在他的脸面上,找不出一丝儿愁惨的神情 。武三和苗杰,也经常见面哩,先前,见了面,苗杰总是要问问武三,捞桶的收入怎么样?日子过得怎样?有什么难处就张口 。武三每次都对苗杰说,你是大家的当家人,眼睛里不要光有我,要把全村的人都收在眼里,放在心上 。慢慢的,他俩偶尔相遇了,苗杰再也不提说捞桶的事了,只是很客气地寒喧几句 。武三见苗杰和他一搭话,就匆忙要走,即使话儿涌上了喉咙眼,也都强制着让它咽回肚里去了 。他想,苗杰为了大家的事儿,是很忙的,和他打交道的,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角色 。一则,他怕讨了没趣;二则,他还怕打扰了苗杰的公事哩 。再往后,苗杰碰见了武三,似乎已经记不起他是个捞桶的了 。只是点点头,一闪而过 。武三等苗杰走出几步远,才回过身,望一眼他的背影 。系着他俩的绳儿断了,一头掉在了井底,一头还缠在辘轳上,而且,这么一断就是好多年 。
到了去年,实行了责任制,干部减员,公社领导从多方面考虑,动员苗杰退下来 。苗杰折腾了几天,后来,终究退下来了 。现在的苗杰,子孙满堂,里外有靠手,不当干部了,呆在家里,只是吆一吆鸡,拦一拦猪 。闷得慌了,就走上街道,和老汉们闲话儿 。有时候,他就坐下来想心事,想他的大半生,想他当干部时的为人处世 。有几次他也想到了武三,近几年的武三,在他的脑海里没一点儿印象了 。他想,得择个合适的日子,到东堡子走一趟 。
昨天下午,他打算去东堡子 。出了村,他想,也没紧要的事,在地里逛跶一阵散散心再去,或许,还会碰上武三哩,他不会闲在家里的 。于是,苗杰顺着村子北边的路直走了上去 。他从路边的小杨树上折了一个枝条儿,摆动着 。游游转转,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地 。这是哪个生产队的坟地呢?苗杰住了脚,心里想 。经过辨认,他才有了谱儿,原来,是东堡子的公坟地 。歇息在地下、和黄土作伴儿的都是些谁呢?苗杰竟然也涌上了这么一个念头,他思想着,从西向东走去 。最西边的坟堆跟前跪着一个小娃儿,毕恭毕敬地烧着纸钱 。噢噢,快到清明节了 。是谁家的亲戚,早早地就上坟了呢?那娃儿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低着头,从苗杰跟前走了过去 。苗杰回头一扫,唤住了那个娃:
“是谁家的亲戚?”
“叔,我不是亲戚,我就住在东堡子 。”小娃子瞪着苗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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