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数里 。已到山谷瀑布所在 。只听隆隆之声有若惊雷 。震耳欲聋 。瀑布挟着山洪之势飞泄直下 。蔚为壮观 。杨过纵身一跃 。稳稳站在溪中凸起的一块岩石之上 。朗声说道：“郭伯伯 。这里便是独孤前辈练剑之所 。我演示一番 。求你指点 。”他中气充沛 。虽是轰鸣巨响声中 。一字字仍清清楚楚的送出 。说话之间 。将背缚的玄铁重剑解开 。跳入水中 。
郭靖初到瀑布 。眼见瀑顶乱石不断被激流涌下 。落势奇急 。委实凶险万分 。他生怕杨过有失 。叫道：“过儿当心 。万不可大意了 。”杨过哈哈一笑 。铁剑挥动 。一块落石被铁剑带得飞起 。砰的撞在另一块大石之上 。裂成碎片 。四下激射 。他剑不停歇 。一连击碎数块落石 。跟着剑尖一立 。顶在一块落石下方 。巧运剑力 。落石疾速旋转 。逆流直上 。相近的石块给它一碰 。悉数弹开 。
郭靖赞道：“好剑法！”见杨过内力雄强 。当世罕有其匹 。心中实代他说不出的欢喜 。只听砰砰嘭嘭之声不绝 。杨过双足牢立水下 。持剑不断击打 。砸向他头顶的坠石被他或拍或挡 。尽皆远远飞出 。举重若轻 。挥洒自如 。郭靖心道：“这位独孤前辈的练功之法可谓另出机杼 。远超我辈想象 。籍山洪爆发之际苦练剑力 。自当进境奇速 。所遇敌手功力再强 。又焉能与飞瀑相争！无怪四十岁前便已无敌于天下 。”正思忖间 。忽听杨过唤道：“郭伯伯 。你要不要下来玩耍一番？”郭靖微微一笑：“过儿这孩子带我至此 。原是想试我功夫来着 。近年耽于军务 。甚少练功 。也不知退步了没有 。今日正好舒展筋骨 。一试身手 。”言念及此 。除掉外袍 。足尖轻点 。纵身入水 。杨过道：“郭伯伯 。接剑 。”身子后跃 。将铁剑扔向郭靖 。郭靖道声：“不必 。”中指一弹 。铁剑复回杨过手中 。左掌疾拍 。一块落石应掌而碎 。
以肉掌接落石 。又比铁剑击石难得多了 。郭靖双掌飞舞 。乱石崩离 。掌势愈快 。风力愈强 。寻丈之内劲风激荡 。一团浑厚之极的罡气逐渐将他包裹 。雨水碎石半点沾不上身 。郭靖掌力吞吐 。护体真气不断扩散 。杨过只觉呼吸闭塞 。连连后退 。心头惊佩交加：“不想郭伯伯掌力之强 。竟至于斯 。这些年他忙于城防 。武功非但丝毫没有搁下 。比之当日独闯蒙古大营犹有过之 。我自获独孤前辈剑法 。只道当世再无抗手 。但瞧郭伯伯修为 。实非我所能及 。”正自感怀 。忽听神雕一声怪叫 。奔到瀑顶 。双翅挥扫 。将两旁不易坠落的巨石和树干一并拨落 。瀑如飞龙 。泥石断枝俱下 。更增凶险 。
杨过大叫：“雕兄不可！”心知神雕见郭靖大显神威 。抢了自己锋芒 。有意要令他难堪 。更欲试其武学能达几何 。方有此举 。神雕虽是灵禽 。毕竟不知轻重深浅 。焦灼之下 。飞步赶上拦阻 。心想：“郭伯伯身负襄阳安危 。一己之身 。牵系万民 。倘若有个闪失 。我当真是百死莫赎了 。杨过啊杨过 。你争强斗胜 。忒也胆大妄为 。”
蓦地里忽闻郭靖撮唇清啸 。直越云天 。身形陡然间拔高 。右手伸出 。将一根碗口粗细的树干接在手中 。呼的一声 。插向瀑中石壁 。他内功深湛 。瀑流冲力虽强 。树干却稳如磐石 。稍一借力 。窜起丈许 。郭靖以左掌不断击开落石 。升势方竭 。抡杆又是一撑 。再上丈余 。只撑得三四下 。已然接近瀑顶 。此乃郭靖生平的得意功夫“上天梯” 。由马钰亲传的金雁功演化而来 。昔年在襄阳城墙施此神功 。千军共睹 。金轮法王为阻其势 。连射四箭 。均被他从容化解 。反箭劈射 。旋缓襄阳城围 。当日之危 。实不下于此刻逆攀瀑布 。郭靖殊非莽撞之人 。轻易不愿涉险 。但今日既为独孤求败豪气所激 。更不愿被神雕轻视 。当即施此绝学 。以展其能 。
堪堪跃到瀑顶 。郭靖深吸一口气 。内息流转 。凌空翻身 。稳稳站在神雕身后 。神雕兀自不服 。铁翅一举 。拂扫而至 。郭靖不欲与之相抗 。侧身避过 。便在此时 。杨过也已赶到 。铁剑推格 。将神雕逼退 。喝道：“雕兄不得无礼！”神雕悻悻走开 。歪斜脑袋盯着郭靖 。又是气恼 。又是佩服 。咕咕低鸣 。
郭靖哈哈一笑 。丝毫不以为意 。说道：“今日难得尽兴 。过儿 。我虽不谙剑术 。但想独孤前辈于山洪瀑涧之中练剑 。多半只是初始之功 。其后臻达化境 。必然另有心法 。你专于剑道 。只须勤修内力 。终有一日 。便是无剑在手 。也可万物为剑 。气以驭之 。”杨过凛然受教 。道：“郭伯伯说得是 。古墓派的玉女心经 。过儿尚需多加修习 。”话锋一转 。笑道：“但郭伯伯说自己不通剑法 。却是过谦了 。小时候我随你上重阳宫 。那些牛鼻子道士的七星北斗剑阵诸多变化 。还不是给你一剑击破？”郭靖忆及往事 。轻轻叹了口气 。说道：“嗯 。当日你丘祖师爷闭关 。霍都率众寻衅 。我为解重阳宫之厄 。形格势禁 。不得已而为之 。因此上得罪了全真教众师兄 。倒是让你后来多受委屈了 。”杨过道：“往事已矣 。郭伯伯又何必挂怀？况且多历些磨难 。于过儿大有助益 。”郭靖道：“你能这么想 。那是再好不过 。”他一直担心杨过执念太深 。心多繁芜 。是为练气之大忌 。多年未见 。陈年宿怨他居然豁然不究 。登时心下大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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