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超龄打工人”站在零工十字路口( 三 )


“你看这个 。”老杨把手机递过来 , 屏幕上有指纹的灰印 。他在一个两百余人的招工群里,但始终在“潜水” 。“18-35岁”“大专学历”“有叉车证”……对老杨来说,这些要求过于苛刻,“现在招工的条条框框太多,没啥机会 。”
老杨来自河南信阳,他没有文凭,也没技能,在上海打了二十几年工,进过厂,也干过工地 。如今只能干干零工,工钱一天一结 。
与老杨并列坐着的,还有另外10多位岁数比他略小的务工者,也都在五十岁左右 。中午一过,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 。
老王今年53岁,正月初十从河南老家到上海 。“今年我只被之前认识的老板喊去干了几天活 。”老王不愿意说自己今年挣了多少 。他只告诉采访人员,自己在这个路口站了一个多月,一次都没被选中过 。
等待被“选中”的背后,是肩上实实在在的压力 。老王带着一家三口在附近小区居?。?老婆一个月挣三四千 , 儿子工资不高、等着结婚,房租还在连年涨 。
“去年两千一个月,今年两千二 。”老王表情严肃,觉得自己在市场上失去了竞争力 。前几天早上,曾有老板来这个转角挑人,大家都举了手,老板挑走了个子最大的那几个 , 老王不在其中 。
归宿
樊二决定回重庆老家 。工地另一位负责人告诉采访人员,不只樊二,工地里还有一位姓谢的 , 也被查出因超龄使用假身份证,这些天也要清退了 。
回家对樊二来说并不轻松 。他没上过学,不会买票 , 不知道怎么从工地到火车站 , 也不晓得如何坐火车 。最要紧的是,钱不够了 。当初来上海的时候,他同几个老乡一块坐的大巴车 , 单人票价五百,路程遥遥好几千公里,从镇上一直开到工地 。如今,他变成一个人回去,内心有些害怕 。
隔壁宿舍的老刘是他的希望 。工资要等工程结束的年底才发 , 樊二打算先向老刘借点钱,老刘是他的带班,相当于半个领导 , 也是老乡,想必会帮忙 。可能去火车站也要老刘借车送他,再帮他买票 , 直到坐上火车 。
在樊二的宿舍,一间逼仄的板房内住着七八个人,一天没吃饭的他蔫蔫地躺在床上,厚重的被子挡住头部,床尾挂着几件从老家带来的冬衣 。床的里侧“藏”着一袋雪饼,是前一天在工地小卖铺买的 , 十三块一斤,樊二觉得很贵,但还是买了一斤,打算坐火车时吃 。枕头下放着一个小本子,记录他在工地干活的日子,樊二不太认字,所以是老刘代写:
“2023上海”
“2.9日1天 加班4小时”
“11日 下午5小时 加班8.5小时 打灰”
“13日 一天 加班7.5小时 水”……
樊二应该不会再出来干活了,这次 , 他坚信自己超龄了 。老家还有一亩地和父亲留下的六七间土坯房,回去后,他打算先育一些红薯苗 , 二十多天后苗苗长成再种地里,等到了秋天,收获红薯后再种上稻米 , 其他时节再种点玉米等 。这样的日子,他曾过了四十多年,如今又回到从前了 。
3月的上海已有些许燥热 , 路旁的绿化树正努力生发着新芽,只是芽尖细小稀疏,不足以为树下的人产生任何遮挡 。
零工市场的人们还要在路口站多久呢?现场的人给不出明确答案 。
他们大都来自小城小镇 , 在大城市打拼数载 。人生转眼进入下半?。醯弥灰约夯褂辛ζ? ,就会一直打拼下去 。
绿灯亮起 , 骑着电动车的女人快速穿过路口,满怀希望地朝下一处劳务所驶去 。
【深度|“超龄打工人”站在零工十字路口】(樊二、吴霞、王芸、老杨、老王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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