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买皮鞋是什么意思 梦见买皮鞋是什么意思 周公解梦( 五 )


概言之 , 伊斯坦布尔人一方面在行动上割裂与历史的关系(不去保存既往的历史,不将它们珍藏在博物馆中缅怀,从而“彻底”告别既往的辉煌),另一方面却也无法割裂与历史的关系,他们生活在废墟中,也在用废墟做材料建造新的生活 。这种生活在废墟中呈现出的贫困和破旧,令“呼愁”更加鲜明地成为这座城市的底蕴:它不是“有治愈之法的疾病” , 也不是人们“将从中解脱的自来之苦”,而是自愿承载的“呼愁”,是无人能够或愿意逃离的一种悲伤 。帕慕克认为 , 这种呼愁,也会成为最终拯救人们的灵魂并赋予“深度的某种疼痛”(帕慕克,2017:99) 。对于普通伊斯坦布尔居民而言,“呼愁”为他们的听天由命赋予某种尊严,也能够说明“他们何以乐观而骄傲地选择拥抱失败、犹豫、挫折和贫穷”(帕慕克,2017:99) 。
“呼愁”是伊斯坦布尔全城共同感受且一致肯定的东西 。源于城市历史的呼愁使他们一文不名,注定失败,“呼愁”甚至注定爱情没有和平的结局(例如帕慕克的小说《纯真博物馆》) 。就像戏剧中的主人公屈服于历史和社会加诸其上的环境,充塞于风光、街道与胜景的“呼愁”渗入这些人的心中,击垮了他们的意志,而非他们独特的个人经历,如未能娶到心爱的女子,以及残酷的痛苦经历,等等(帕慕克,2017:100—102) 。概言之,它是一种命运化的苦难 。
纪录片《北川景子:悠久之都土耳其伊斯坦布尔》(2014)画面 。
其次,“呼愁”迈向一种令人警醒的文明形式 。
呼愁由表现为一种生活状态,一种苦难、破败生活的“承担”,到人们不去主动克服,进而成为他们乐天知命的社会价值和习俗(帕慕克,2017:99) , 呼愁也就转化为一种文明的形式 。
帕慕克的诺贝尔奖颁奖词也提到了这一点:他在寻找故乡的忧郁灵魂时 , 发现了文化冲突和融合中的新象征 , 也即“呼愁” 。它涉及在东西方的文化冲突与融合中,当下的文明向何处去的问题 。
东西方文化的冲突和融合成为以“呼愁”为主题的伊斯坦布尔作家创作的张力来源:
他们的目的是同时从两种传统中获取灵感——被新闻工作者粗略地称作“东方与西方”的两种伟大文化 。他们可以拥抱城市的忧伤以分享社群精神,同时透过西方人的眼光观看伊斯坦布尔,以求表达这种群体忧伤、这种“呼愁”,显出这座城市的诗情 。违反社会和国家的旨意,当人们要求“西方”时他们“东方”,当人们期待“东方”时他们“西方”——这些举止或许出于本能 , 但他们打开了一个空间,给予他们梦寐以求的自我保护孤独 。(帕慕克,2017:109—110)
例如,历史学家科丘编著的《伊斯坦布尔百科全书》,完全摆脱不了西方的形式:他着迷于分类法,以西方人的眼光看待科学与文学(帕慕克,2017:159) , 但他的真正主题却是未能以西方的“科学”分类法来阐释伊斯坦布尔(帕慕克,2017:162) , 其中带着很大一部分伊斯坦布尔的“自我性” 。这很大原因来自伊斯坦布尔自身的“异己性”或他者性,它是一种不同的文明形态 。“呼愁”概念一方面意识到这一冲突和苦痛,另一方面却又未能完全标明出自我性,但它提出了一种警醒 。这里面存在一个悖论:如果说“呼愁”代表了一种新的文明形式,那它同时也意味着旧有的文明在西化过程中的消失 , 而新的令人骄傲的文明还未能升起 。
最后,呼愁也指明了现在和未来人们所背负的债务和应该履行的义务,即明晰化“不可见”部分,创造出一种新的认同关系 , 走向一种共识和整合 , 而不是在冲突中迷失自身 。
电影《伊斯坦布尔 , 请不要将我遗忘》(Unutma Beni ?stanbul 2011)剧照 。
呼愁、幽灵与记忆
幽灵具有在“生与死”之间、“可见与不可见”之间、权力关系中被压制性、“不可简化性”、哀悼/债务等诸多特征,其中前两个是它的核心特征 。而“呼愁”作为一种具体化的“记忆幽灵”的表征,它显然具备以上几个特征,尤其是前两个特征 。“生与死”之间,是奥斯曼帝国的生与死对于伊斯坦布尔人心理的影响 , 作为作家的帕慕克在这种生与死之间看到了一个记忆的幽灵,那就是“呼愁”,它是“两大文明冲突与交织的新象征” 。
相较于“呼愁”,可以说,记忆本身就是一种“幽灵”,作为动作的记忆,它经常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运动,它本质上也是一种从生到死的运动 , 或从死向生的运动,因为记忆,我们经常在做一些起死回生的事情,有些过去通过记忆可以起死回生,有些则因为遗忘而无法被起死回生;作为物质的记忆,它同时也是一种“文明” , 例如积淀在我们身体中的种种“惯习” , 它沉淀为我们使用的每一件生活用品乃至历史博物馆的每一个物件中 。其中,作为“不可见”的记忆经常进入研究者的视野,并成为反思对象 。例如追问在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中,被压制的对象如何现身的问题,等等 。让记忆的幽灵在阳光下显现,某种程度上 , 也是一种正义之举 。帕慕克的“呼愁”作为一种记忆幽灵的表现形式 , 它更直观地告诉我们,这一难以描画的状态/心理构图,还是一种文明的积淀 。呼愁本身是奥斯曼帝国衰落后东西方文化撞击和融合的产物,它内部充满了冲突:作为一种命运化的苦难,伊斯坦布尔人多心有不甘,但似乎又认不清现实;作为一种新情境下的文明生成,它还有着诸多难以探明的二重性/多重性,诸如“可见”与“不可见”、不同的“分身”等等 。而如何不在冲突中迷失自身 , 走向一种共识/整合,“让伊斯坦布尔人不把失败与贫穷看作历史的终点,而是早在他们出生之前便已确定的起点”,从而寻找生命与个体的“桃花源” , 是在世的人和后代背负的沉重债务和要履行的责任 。同时,也是帕慕克创造呼愁这一概念表征“故乡忧郁的灵魂”时的出发点,是试图将“不可见”变为“可见”的一个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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