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而亡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忘记了活着的意义。


清晨7点08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样睡着的,但我十分清醒自己是被该死的闹钟吵醒的。不知是否是昨晚的派对过于狂热,只觉得全身无力,于是关掉闹钟准备继续休息。闭上眼正准备在冥想中重新休息,脑海里忽然闪过天花板的颜色——刚才好像看到的是浅蓝色。这有些古怪,明明应该是米白的。猛地睁开眼,想要确定是不是潜意识出现了错误。眼睛没有说谎,的确是浅蓝,继续环视房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飘窗怎么会在床尾?书架为何只剩了一半,而且还从柚木色变成了象牙白?床头柜何时移到了床的左侧?屋顶的灯不是一直都是方形吸顶灯吗?
背靠床头思索,越来越疑惑——我这是在哪里?为何什么都记不得?我尽力去想,结果除了大脑高速运转的酸胀感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当我颓然地伸手去拿闹钟看时间,却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居然会有一枚戒指。我不是一直单身的吗?
如果这些仅仅是表象的古怪,那么记不起自己是谁,大概无异于混乱吧。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模糊的碎片,而自身却仿佛缺页的笔记本,且最重要的扉页上的姓名消失不见。我拼命的问自己我是谁,然而没有任何答案,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不是我的房间,这个人也更不是我。
也许是在做梦,我暗暗安慰自己,可是猛掐自己的强烈疼痛还是让我相信这不是梦境,我最后的稻草也被证明没有任何意义。有些惊慌,但却无计可施,只能靠在床头闭着眼排除杂念,不断地在仅存的记忆里搜索有用的信息。
“尼克。”
女人的声音。是在叫我吗?她又是谁?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难道是这个尼克的妻子?打开的房门被轻轻叩响,我睁开眼看过去:穿着珍珠色绣花真丝睡衣的金发女子靠在门框上,精致的五官即使是素颜也十分迷人,窈窕的身材在睡袍遮掩下若隐若现。
“尼克,我要准备早餐了,你是要吐司配火腿煎蛋加牛奶,还是肉松可颂加橙汁?”
可是我多年前就已经只喝一杯白兰地作为一天的开始了。似乎是觉得我对她的问题有些心不在焉,女子略微恼怒又敲了两下门。沉思中的我反应过来,只是浅浅的应了声,”哦,随便。”
“那我就做吐司给你罗,快点收拾好下楼来。”女子有些生气的转身下楼,我甚至可以听见不高兴而故意踏重的跺脚声。
我还是没有问她我是谁,她是谁。

看来我有必要去调查一下这一系列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起床从衣柜里随便找了身衣服换上,寻找着走进了卫生间。
大理石台上摆着一对杯子,上面印着一个年轻男子和刚才那个女子的结婚照,繁复的圆体字好像是”尼克和萨曼莎”,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名字。照片上的尼克是个帅小伙,大概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金发碧眼,笑得很开心。
一想到要用别人的牙刷,心底里的恶心和厌恶油然而生。于是只是从水龙头接了捧水洒在脸上,然而当我抬头照镜子时,突然就愣住了:我和尼克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潜意识里我不是栗色头发,浅蓝色眼睛吗?而且我依稀记得我好像没这么年轻啊。
我仔细打量自己,年轻的躯体十分健美,双臂上的肌肉如此发达,面部皮肤紧绷没有松弛的皱纹,双眼明亮,并无熬夜后的疲惫,整个身体充满活力。我真的是尼克?
“尼克,你怎么还不下来?”
萨曼莎满是抱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想想自己还没有刷牙,有些懊恼。
“萨曼莎,我的牙刷掉进垃圾桶了,你能给我一支新的吗? “
“不是你把新的放进卫生间的壁柜里的吗?”萨曼莎的语气里有些疑惑,更多的是责怪。
“我忘了。”我只能随声应和,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但有一点,我肯定不是尼克,这该死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吃早餐的时候萨曼莎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有些奇怪,我的外表的确就是尼克,难道有些行为让她觉得反常。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误,只是埋头吃着早餐,气氛有些尴尬。
“我吃完了。”我将餐具摆好,准备上楼在找找线索。
“尼克,你不去上班吗?”当我转身走到楼梯口正欲上去时,萨曼莎的询问让我吃惊,金融危机不是早就让我失去了保险经纪人的工作吗?我侧身,望着萨曼莎,思索许久,还是张开了口,”我在哪工作啊?”
萨曼莎放下喝牛奶的玻璃杯,瞪大了眼睛,焦急地看着我,”尼克,你又被学校开除了?维斯基校长说你教的不好吗?还是卡梅尔中学的孩子太难管?”
原来尼克是中学老师,看来这份工作也许也是才换的。我想我应该去学校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帮助。
为了不让她心生嫌疑,我故意抓了抓头发,”哦,没有啊,我可能是没睡好,所以大脑有些短路,”我用手戳戳自己的脑袋,”我这就走,”我打开鞋柜准备找双鞋子。
萨曼莎这才放下了担心,站起身走到门前,帮我整理了领口,温柔的在我的左脸留下一个吻,”祝你好运,亲爱的,”转身正欲向餐厅走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面向我,轻轻说句,”还有,亲爱的,你不是一直叫我卷心菜的吗?”
面对萨曼莎的诘问,我有些发愣,但这一切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能哂笑,好在萨曼莎只是说说而已,对我的理由并不十分怀疑,这让我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打开门正想出发时,却反应过来——我根本不知道学校在哪。难道又要问萨曼莎?回头看着萨曼莎在餐厅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小曲,我想我的询问也许会打扰她。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萨曼莎,你能帮我把车钥匙拿来吗?我这里没有。”一般汽车都会有电子导航,我记得我有一辆红色的雪佛兰轿车。
“亲爱的,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们根本就没有车啊。而且学校拐过两条街就到了啊!”萨曼莎停了下来,双手握着抹布撑在桌子上,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突然明白,现在我是尼克,而不是我,所以我的记忆对尼克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开个玩笑而已,我们总会有车的,”我只得装出一副打趣的表情,”晚上见。”

十月的秋阳有些慵懒,阳光透过道路两旁的银杏树洒下斑驳的影子,我大概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在明媚的清晨漫步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味,大概是某种野果树开始结果了吧。
“邓肯老师,早上好。”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边打扫着门前的落叶,一边冲我打招呼。
“您好。”然而我并不知道他是哪位,也许是某个学生家长吧,也许可能只是认识的熟人而已,不过我终于知道原来”我”叫尼克.邓肯。
按照萨曼莎的说法,卡梅尔中学是沿着邓肯家直走拐过两条街,还好街上有指示标,我比较顺利地找对了路,但是一想到要和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过一整天,我就有些头疼,因为我并不是十分喜欢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太过于自以为是,一想到尼克.邓肯每天都要和这群孩子打交道,我就为他的生活感到可怜。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并不知道邓肯是教什么科目的,我只能祈祷最好不要是数学,如果是地理文学之类的我还能糊弄过去,要是碰上该死的数学,我觉得我的脑神经又会再疼上一倍。
我该怎样问候这群孩子呢?或者我应该怎样和他们说第一句话呢?亲爱的孩子们?嗨,朋友们?你们好,未来之星们?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即使我就这样走到了卡梅尔中学的门口。
“早上好,尼克。”这个男人身穿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大概三十来岁,棕发碧眼。
“早上好,厄,”我瞟了瞟他领口挂着的工作牌,”莱斯利先生。”这个人好像是地理教学组组长,金.莱斯利。
“嗯?”他先是一愣,然后左手捶了捶我的肩膀,”尼克,你是今天睡昏了吗,不是一直叫我师兄的吗?同一个大学毕业的,还这么生分?”
“不好意思,师兄,我可能昨天睡的有些晚。”我只能这样搪塞过去。
“我懂。”他留下一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还有,把你的工作牌戴上。”
“嗯。”天哪,他联想到了什么?然而我并不知道尼克的工作牌放在哪里,我掏了掏西服口袋,并没有,最后终于在公文包的外层发现了尼克的工作牌:
尼克.邓肯历史老师八年二班班主任C栋501室
谢天谢地,尼克是历史老师,我的历史学的还不赖,而且我终于知道自己的班级和办公室在哪了。
在门口看到卡梅尔中学的示意图,中间这栋是教学楼A,一共六层三个年级18个班。左侧是实验楼B有什么图书馆、活动室之类的,右侧是办公楼C主要是老师办公室、教研室。
我径直走向A栋三层,八年二班的教室就在楼梯左侧第一间。
其实当我走到教室门口时,还在思考应该怎么跟这群孩子打招呼,我还是有些忐忑的,调整好呼吸,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打开了门。然而这群孩子的确是一群难管的淘气包:教室里很吵,前排的几个男孩在互相扔书闹着玩,中间的女孩子们在聊天,而后排的几个孩子居然在睡觉。
“兔崽子们,都给我安静下来,你们是想让我把你们都扔出去吗?”我重重地把公文包拍在讲桌上。这群孩子们先是愣住了,过了几秒,仍然是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听见没有,全部都给我滚出去。”我走到前排几个男孩子面前,一把抓住两个正在打闹的孩子,推出了门外,”你们都给我站出去。”指着所有的孩子,让他们走出去。
看着门外站成一排的23个孩子,我扔出他们的历史课本,看公文包里的大纲,尼克今天似乎是要给他们上第11课,”你们每个人给我把第11课的课文抄写五遍,抄不完不准进教室。”我听见那些孩子的哀嚎声,心里十分得意。
我回到教室,松了松领带,腿翘在讲桌上,翻看着历史书,十分惬意。突然,我感觉我的手机在震动,一条短信跃入眼帘:
三日之内找出你自己是谁,将你的名字发给这个号码,否则10月7日7点08分就是你的死期。林肯大道钻河公寓B502。你还剩69小时32分11秒。
恐惧袭上心头,我顺着号码拨回电话,却发现是空号,我看看表,现在是10月4日9点27分49秒。
“校长好。”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邓肯先生罚我们抄课本。”罚站的孩子们纷纷抱怨。
“胡闹。”校长生气地一把推开了教室门。”尼克,你在干什么?”
“校长,”我抬头望着这位头发花白、一脸严肃的校长,迅速抽回了双腿,”您好。”
“来我办公室一趟。”校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我站起身,思索着刚才那条短信。那群被我罚站的孩子欢呼着冲进了教室,有的还冲着我做鬼脸,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们。
“尼克,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这些孩子,你就随他们去吧,上课闹也没关系,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就行。”校长坐在办公桌前,劝说道,”这些孩子从这里毕业以后,也不会去上高中,不过是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而已,我们也没必要为他们操心。”
我不停地看表,想要去钻河公寓一探究竟,可是当我听到校长说这番话时,突然觉得有些刺耳。
“我不管他们上不上高中,只要一天在我的班里,就要老老实实认认真真乖乖听我的话,遵守纪律。”我虽然不喜欢这些吵闹着的半大的孩子,但是我觉得他们既然来了学校,就应该被管教。
“尼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难道你忘了当初签合同也告诉过你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校长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
“我觉得这属于我管的范围。”原来尼克.邓肯也不过只是想挣份工资而已。
“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校长实在无话可说,打发我走了。
我看看表,觉得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去一趟钻河公寓了,当务之急是我必须先借到一辆车,只剩下不到66小时了。我起身大步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我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莱斯利了,刚刚在门口时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钥匙圈,我径直走向了地理教研室。
“尼克。”莱斯利看到我,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听说老校长冲你发脾气了?”
“嗯,”我接过了莱斯利倒给我的咖啡,组长就是好,一个人一间办公室。”我只是略微管教了一些那些捣蛋鬼。”
“你不该管那些孩子的,”莱斯利倚坐在办公桌前,”那些孩子的人生不由我们负责。”
“嗯,”我看了看表,觉得这样寒暄下去,时间会不够的,我决定直奔主题,”师兄,你能否把你的车借我,校长让我回家反思,我打算趁着这会儿功夫去萨曼莎最喜欢的蛋糕店给她买些面包之类的,但是有点远。”不好意思了,萨曼莎,又拿你当挡箭牌了。
“可以啊,”莱斯利走到办公桌后,拉出抽屉,把钥匙扔给了我,”刚结婚就是好啊,你明早来还我就好。”
“多谢,保证油加满。”我双手接过钥匙,看了看表,不到64小时,我得抓紧时间了。
我钻进莱斯利那辆灰色别克,在导航里输入地址,显示从学校到钻河需要三小时,我开始好奇那里究竟有什么,似乎比知道自己是谁更让我有兴趣。
钻河公寓,虽然名字起的好听,却也不过是栋90年代的连排公寓楼而已,楼高五层,有ABCDEFG七个单元,每个单元是四户住宅,顺着楼梯爬上五楼时,我猜想如今还愿意住在这里的住户应该不是年轻人。
走到B502门口,我在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理由请里面的人开门,看到门把手上插着的住户登记表,我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您好?”我轻轻敲着门,”我是莫里安公司的职员尼克.邓肯,麻烦您开门填一下住户登记表。”我看着登记表抬头说道。
“等一下。”房屋里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似乎已经不太年轻了。”拆迁公司的吧,请等一下。”
我站在门口,猜想这位女士跟我会是什么关系,鉴于我只记得我的年龄应该比尼克大,但想不起自己的具体年龄,我猜测如果她是我的亲戚,那么应该是我的姐姐或者妹妹,如果不是亲戚,只是朋友,那就不好说了。
正当我作着各种各样的假设的时候,门开了,站在门前的是一位四十五岁上下的女子,身材颀长,身着一条墨绿色长袖及踝长裙,亚麻红的长发束在脖颈后面,深蓝色的眼睛下方是高挺的鼻梁,黛眉茜唇,右手捏着一根女士香烟。
“劳烦您等了,”她拉开门,”请进吧。”
我觉得我好像认识这个女人,而且有一种很亲密很熟悉的感觉。
“谢谢您了,”我走进这间公寓,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客厅紧邻厨房,只摆着凹字形的小沙发,中间立着一方小茶几。
“您请坐吧。”女人指着沙发,邀我坐下,”我去给您倒咖啡。”她径直走向厨柜,拿起摆在上方的茶壶倒进茶杯,又从顶柜里拿出一袋小饼干,撕开,倒在瓷盘里,端了过来。她经过客厅与厨房之间的落地窗时,阳光将她染成了金色。我恍惚间脑海里闪现出同样的情景,只是记忆中女子比她年轻许多。
“劳您费心了。”我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放在茶几上,她放下饼干,坐到了我的对面。
“没事,”她点燃一根香烟,优雅地吐着烟圈,”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我拿着登记表对照着问她问题,”您的姓名。”
“露易丝.帕克。”我正要写下,”哦,不对,露易丝.怀特,帕克是前夫的姓,离婚后就改回娘家的姓了。”她解释道。
“没事,”我还是记下了帕克这个姓氏,”那这间房子户主是谁呢?”
“是我前夫买的。离婚后归我了。”她好像不愿过多地谈及她的前夫,可是我觉得我必须知道所有和她有关的男人,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是我。
“那您介意告诉我您前夫的全名吗?”我有些忐忑。
“离婚18年了,早忘了。”她左手拢了拢头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答道。即使我知道她在撒谎,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您的职业。”其实这个问题对我并没有多大作用。
“舞蹈演员。”她平静地说道。怪不得身材这样好,我在心里嘀咕。
“你还有别的亲人吗?”我想也许她会说有一个弟弟之类的,那我就有方向了。
“有一个女儿,伊莱莎,离婚的时候4岁,跟她父亲了,听说现在在圣休斯医院做医生。”她虽然极力地掩饰自己的伤感,但低沉的语音还是出卖了她。当然,我觉得有些失落,这些信息并不能帮到我什么。
“感谢您的配合,这张登记表麻烦你您有空填一下,会有人来取的。”我把表递给她,起身准备离开。
“嗯,好的。”露易丝也站起身准备送我到门口。
当我走到门口时,转身跟她告别时,看到她背后敞着门的卧室时,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我赤裸着上身躺在那张床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伏在我的胸膛上静静地看着我,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开始亲吻她,那女子的面容像极了露易丝。
“您还好吗?”露易丝看着我盯着卧室发呆,十分不解。
“哦,没什么。”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是这样的,我刚刚结婚,还在装修房子,所以看到您卧室门上的装饰物觉得挺漂亮的。”
“恭喜呀,”她微笑着,又转过身看着那个花环,”老物件而已,年轻人还是挑一些新鲜的装饰品吧。”
“您说的是,”我走出了门,”打扰您了。”
“没事。”露易丝轻轻关上了门。
我坐在车里一直在想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那个画面,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年轻时候的露易丝,那我就是她的前夫帕克了。这样算来,我也应该四十五左右了。可是这个帕克到底叫什么呢,他和邓肯家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我得找伊莱莎问问。
一瞥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五点半了,这个点也得回家了,虽然我不是尼克,但我现在就是尼克,不能让萨曼莎担心。看来明天还要借用一下莱斯利的车了。

萨曼莎准备的晚餐很丰盛,黑椒牛扒,豆子汤配黑麦面包,卷心菜沙拉,鳕鱼排,还有杏仁饼。我没有告诉她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更不会告诉她露易丝的事。
“尼克,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萨曼莎放下手中的餐具,双手交叉,撑在下颌。
“你说。”我也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面包,微笑地看着她。
“我怀孕了。”萨曼莎既激动又欣喜。
“哦,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尼克对一个新生命是何态度。”恭喜。”
“你好像不太高兴啊。”萨曼莎有些失落,”你不是一直期待着有个孩子的吗?”
“噢,我可能是今天有些太累了,”我举起盛满水的玻璃杯,”来,亲爱的,让我们以水代酒庆祝下。”
“好吧,干杯。”萨曼莎还是有些不开心,但仍然举起了酒杯和我碰杯。
“对了,萨曼莎,我们家有亲戚是姓帕克的吗?”我想从邓肯这边入手,看能不能找到些联系。
“我们并不认识姓帕克的人啊。”萨曼莎想了想,”我娘家那边反正是没有,而且也没听你说过你家亲戚有姓帕克的。”
“噢,这样啊,”我拿起刀叉切着牛排,”那,吃饭吧。”
“尼克,出什么事了吗?”萨曼莎有些担心地望着我,”你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对劲。”哦,没什么,”我放下刀叉,笑着说道,”今天在看历史的时候,发现几百年前,邓肯家和帕克家好像有点联系,我就随口一问问。
“哈哈,你也说是几百年了嘛,”萨曼莎扑哧一笑,”谁知道是哪个邓肯,哪个帕克啊。”
“倒也是。”我庆幸自己的反应还算机智,”吃饭吧。”
入夜,我躺在床上,听着秒针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突然就失眠了,我伸出左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终于摸到了闹钟,已经是10月5号的3点24分了,换算过来,我距死亡期限还有差不多51个小时,而目前我只知道自己可能姓帕克,线索还真是少的可怜。
唉,算了不管了,等白天再说吧。我裹紧了被子,准备小睡一会儿。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7点43了,也就是说我只有不到48小时的时间,我连忙起身收拾。大概是动静有些大,萨曼莎翻了个身,然而我并不想吵醒她,蹑手蹑脚地抱起衣服向楼下走去。
我发动车子打算去圣休斯医院找一下伊莱莎.帕克,找到她父亲以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他。
然而我还是错误地估计了路况,导航说到医院1小时40分左右,可是遇上早高峰,我在路上真正堵了两个钟头。等我到达医院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我第一次觉得时间原来这么紧迫,之前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挥霍在生人熟人的聚会以及与各种女人的厮混上,经常是不知白天黑日,也不知何年何月,都还觉得人生太过漫长,自以为那才是享受生活,而如今,真的是争分夺秒。
走进医院大厅,我大步奔向护士服务站,询问护士伊莱莎.帕克在哪个科室。
“你是说,伊莱莎.弗曼.帕克医生吧,”黑人女护士头也不抬,继续整理着她的患者记录,”她是骨科二诊室的医生。”
“谢谢您了。”我看着医院的平面示意图,找到骨科二诊室后准备离开。
“不过你今天见不到她了,”女护士平静的说道,”她今天休假。”
“你说什么?”我激动地敲打着桌子,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这人急什么?你明天也可以来找她啊!”女护士放下手中的病历,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从外地赶来,比较急着找她。”我连忙解释道,”请问您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吗?”
“赫克托疗养院。”女护士不耐烦地说道。
我一路小跑出了医院,开动车子,准备去疗养院碰碰运气。

疗养院,难道”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如果是这样,知道自己是谁还有意义吗,以尼克的身份健康地活着,不是更好吗?可是一想到那条短信,我知道我还是必须查出自己的身份。
我猛踩了油门,加快了速度。
赫克托疗养院位于海边一座低矮的丘陵上,空气清新,环境静谧,很适合需要静养的人。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来疗养院看望病人的家属并不是很多,我还是比较容易地认出了伊莱莎.弗曼.帕克的背影——那个在院子前草坪上推着一位坐轮椅的老人散步的年轻女郎。她的头发和露易丝一样,是亚麻红色,还有她的身材也如她母亲般颀长。
“帕克医生。”我冲着她的背影叫她。
“您好?”她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面向我,”有什么事吗?”
那双眼睛,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和记忆中我自己的一模一样。突然,我的头有些发痛,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是我似乎看到了一些画面:
一个约莫四岁的女童抱着我的腿,哭喊着不让我走,我蹲下来,掏出手绢替她擤了擤鼻子,摸摸她的头,轻声地安慰她:”好孩子,不哭,爸爸还会回来的,爸爸要去另一个城市,赚钱好给你买洋娃娃,你不想要了吗?”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要爸爸,不要洋娃娃。”我抱住女童,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听话,爸爸会带着洋娃娃回来的。”女孩不再大哭,只是低声抽泣,我看她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便准备把她递给站在旁边的她的爷爷。女孩激动地扣紧了双手,小脚不停踢打在我的胸口:”不要,不要,爸爸不要走。”爷爷见状,也从女孩背后轻轻地拽她,女孩最后还是松开了缠在我脖子上的小手。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小女孩也是亚麻红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伊莱莎半弯着一手扶着轮椅,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哦,没事,只是刚刚阳光有些太刺眼了吧。”我回过神儿,站直了身子,却不敢去看伊莱莎的眼睛。
“您刚刚叫我有什么事吗?”伊莱莎双手握住轮椅扶手,望着我。
“哦,是这样的,我是尼克.邓肯,您的父亲帕克先生打算为您办一份保险,我来核实下情况。”我必须尽快问到帕克的姓名和地址。
“您说我父亲?”伊莱莎有些惊讶,但转而变得生气,推着轮椅准备离开,”我没有父亲,只有爷爷。”
“帕克医生,您不要说气话。”原来轮椅上坐着的是老帕克,那帕克在哪里呢?
“我没有说气话,十几年前他把我扔到到爷爷这儿一走了之,除了每月寄一笔钱,他大概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吧。”伊莱莎停下脚步,”请您转告他,我和爷爷过的很好,他之前不管,现在也不用管。”
“帕克医生,有您的电话。”远处一个护工喊着伊莱莎。
“好的,等一下,”伊莱莎转向那边回话,又转向我,”可以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我爷爷吗?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没事,您去吧。”我冲她点点头。
“谢谢您了。”伊莱莎向护工那里走去。
我蹲下来替她爷爷盖好膝盖上的毯子,发现了轮椅上挂着的一张小卡片:
约翰.帕克 男 73岁 阿尔茨海默症
约翰.帕克,这个名字好熟悉,突然我感觉一阵眩晕袭来,一些片段在我的脑海闪过:
“为什么不去上大学?成天和那帮社会青年瞎鼓捣电脑有什么出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把扯下我的键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多重要。”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按键,准备待会儿修好。
“不许捡。”男人一巴掌打掉我手上的键盘,并且用力在地上踩了几下,”你都二十岁了,不想上大学也可以,那就去找份正经工作养活自己,整天这样待在家里,你好意思吗?”
我没有说话,这是默默地蹲在地上捡拾碎片。
“你给我起来。”男人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用力把我提了起来。
我又继续蹲下去,捡拾着散落一地的零件。
“我叫你起来。”怒吼着,想要再次抓我的衣领,却被我反手一挡,推倒着坐在了地上。这时,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听到了动静,急匆匆地得赶上楼推开了卧室门。
“你不喜欢我,我走就是。”我缓缓站起来,绕过母亲,走出了家门。
我在车站一直徘徊到凌晨两点,想买一张车票,可是却没有钱,出门时没有带大衣,刺骨的冷风吹着我不由得缩紧身子。
“孩子,跟我回家。”母亲在车站找到了我,递给我棉袄。
“我推了父亲。”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脸去面对父亲。
“你是他儿子,他会原谅你的。”母亲安慰着我,我想了想,跟着母亲走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和父母、弟弟一起吃早餐的时候,父亲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我吃完最后一块面包,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父亲叫住了我,”茶几上有一张纸,是我以前战友的姓名、地址和联系电话,他在纽约一家电脑公司上班,你要是真的想干这行,就去大城市闯一闯吧。”
之后直到我离开家,父亲都没有再提那天发生的事。
我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这个老人,难道他真的是我的父亲?
“邓肯先生,邓肯先生。”伊莱莎在叫我。
“您好。”我转过身,看着伊莱莎,”电话打完了?”
“先生,”伊莱莎有些气喘吁吁,”我父亲是什么时候告诉您,让您联系我办保险的?”
“嗯?”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刚荷斯医院打电话来告诉我,我父亲半个月前出了车祸,一直在医院昏迷不醒,他们一直在联系家属,今天才找到我。”伊莱莎解释道。
“车祸?”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帕克在医院,那我到底是谁?
“是的,车祸。”伊莱莎看着我,”那我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提起保险的事呢?”
“大概是一个月前,既然帕克先生出了车祸,现在还昏迷中,我想我还是先去确认一下他现在的状况再说吧。”我决定去荷斯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这样吧,”伊莱莎点点头,”等我安顿好爷爷,就去看他。”
“你决定去看你父亲了?”我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觉得十分欣慰。
“我只是想去看一下是不是真的而已。”伊莱莎淡淡地说道。
“那好,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公司看一下是什么情况,有消息再联系您吧。”果然有些情感一旦断裂再想修复就很难了。”已经五点半了,我也该回家了。”
“好的。”伊莱莎点点头,推着老帕克走向疗养院内。
我明天一定得去一趟荷斯医院了,我得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露易丝的前夫、伊莱莎的父亲、约翰的儿子,如果是,我得知道自己叫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时,屋子里静悄悄的,萨曼莎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我回来了。”对于不久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我感到十分兴奋,”亲爱的,今天我们吃什么?”我从后面环抱住萨曼莎,然而她却挣开了我的胳膊。
我走到她面前抽出一张椅子坐下,忽然发现餐桌上什么都没有。
“你去哪里了?”萨曼莎盯着我的眼睛质问我。
“我去上班了啊。”我避开她的目光,回答道。
“你骗人。”她提高了声音,”莱斯利打电话来问你为什么一天都没有去学校,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车还给他。”
“我没有去学校,”我居然把还车这茬事给忘掉了,”你昨天说你怀孕了,我想去找一下医院,早早定下来,顺便准备份礼物给你。”我走向鞋柜,取下来放在那上面的蛋糕,既然尼克想要小孩,目前作为尼克的我也应当表现出开心。
“天哪,尼克,这个蛋糕太漂亮了。”萨曼莎看着蛋糕,忍不住赞叹。
“你喜欢就好。”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学校上班呢?”萨曼莎满脸疑惑。
“我想换一份工作,”如果我以后也必须以尼克的身份生活下去,我也不想再做中学老师,”我并不喜欢教十二三岁的孩子。”
“可是,尼克,我如今怀孕了,更不能去找工作了,家里的支出也会增加,你如果再没了工作,我们靠什么生活呢?”萨曼莎有些担忧。
“所以我今天出去看了看,换工作也只是考虑而已,还是先继续干着吧。”我不知道我还要对萨曼莎撒多少个谎,可是目前我不得不这样做。
“嗯,好吧。”萨曼莎总算是不生气了。
“那,我们可以开饭了吗,我有点饿了。”跑了一整天,体能真的有些消耗过多了。
“那我做意大利面好了。”萨曼莎看了看时间,”有些太晚了呢。”
“嗯。”我觉得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明天去学校还车,然后打车去荷斯医院,7号7点之前应该可以查出一切。
醒来的时候是10月6号早上7点半,虽然只剩下不到24小时,但是我并不觉得紧张,因为我只需要去荷斯医院一趟就好,如果我不是帕克,那我就一定是尼克,剩下的,随它去吧。
吃完早餐,和萨曼莎告别之后,我开着莱斯利的车向学校出发,到达学校之前,我不忘信守承诺,给车加满了油。
“尼克,你终于来学校了。”莱斯利换了一套藏青色西装,但还是戴着那副金边眼镜。
“早上好,师兄,正巧我不用再跑一趟还钥匙给你了。”我将车钥匙扔向他。
莱斯利双手接住了钥匙:”看样子,你心情很好啊。”
“萨曼莎怀孕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有关帕克的事。
“恭喜。”莱斯利拍拍我的肩膀,”要做父亲了啊。”
“嗯,所以我昨天才没有来学校,开着你的车去看了几家医院。”我解释道。
“没事,为了孩子嘛。”莱斯利微笑着说。
“尼克,来我办公室一趟。”站在B栋门口的校长看到我,严肃地说道。
“好的,校长。”我感觉自己大概又要被训了。

“坐吧。”校长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对我说。
“嗯。”我拉开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昨天没有来上班,也没有请假。”校长的语气很平静,让我觉得更加不安。
“对不起,校长。”我只能先道歉,然后又搬出了同样的借口。”萨曼莎怀孕了,我急着陪她去医院检查就忘了请假了。”
“事出有因,先恭喜你做父亲了。”虽说是道贺,但并没有让我感到多少喜悦。
“谢谢校长。”我觉得对话的气氛有些沉重。
“年轻人,热血是好事,可是不能意气用事,”他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没有作声,”我想了一下,你还是先不要教八年二班了,去图书馆吧,正好有个老师要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而且也清闲,不耽误你照顾妻子。”
“好的,谢谢校长。”我站起身来,”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打算去图书馆报个到,就赶紧去荷斯医院。
“校长,”校长的秘书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刚才学监打电话来说金斯顿中学出现了食物中毒情况,要求全市所有学校的老师一起参加视频会议。”
“那你赶紧通知老师们吧,”校长立马给秘书下指示,”尼克,你也去帮忙通知吧。”校长望向我。
“好的。”我并不知道这个视频会议会开多久,但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安,我总觉得我会来不及赶去荷斯医院。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这个会议持续到了下午四点半。我急忙打车赶去荷斯医院,虽然没有遇到堵车,但是却被告知他们五点半之后就不再接受探视了,而我必须等到明早七点,才能进行探视,可是到那时,我离期限也只剩下8分钟。
我有些沮丧地回到家里,却又无可奈何,我只能再次向萨曼莎撒谎,自己明天五点就要走了,因为临时被委派出差,我想这可能真的是我向她撒的最后一个谎了,因为过了明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
整个晚上,彻夜未眠。
早上五点半,我终于打着了一辆出租车,向荷斯医院赶去。
“停车,请停车,我妻子要生了,救护车来不及了。”车窗外一个男人焦急地向每一辆车求援,可是没有人愿意停车。我看到那个孕妇痛苦地呻吟着,我想,这大概是命吧。我下了车,准备跑向医院。
现在是6点34,我距离荷斯医院还有四公里。
当我气喘吁吁到达医院门口时,医院门上显示的时间是6点54,我急匆匆地向前台楼赶去。
“帕克先生在哪个病房?”我焦急地冲着值班护士喊叫。
“诶,这不是邓肯先生吗?您的复诊约的是明天啊?”小护士似乎是认识我。
“我要见帕克先生,快让我见帕克先生。”我几乎是哀嚎着告诉她。
“您是说,您是说托马斯.帕克吗?”前台的小护士也被我着急的样子吓坏了,迟疑着吐出一个病人的名字。
托马斯.帕克,原来是托马斯,我感到有些如释重负,不过我还是决定去见见这位帕克先生,好让我回忆起些什么,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就是托马斯.帕克,他在那个病房?”我放缓了语气,不再着急。
“请您等一下,”金发护士低头查看记录表,“他在B703,还是当时那个病房。”金发护士微笑地看着我。
“那请问怎么走了?”虽然知道了房间号,可是在这么大一栋不熟悉的医院里找出一个病房对于时间紧迫的我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您真的不记得了吗?您前几天才从这里出院啊,之前一直和帕克先生一间病房的呢?”小护士一脸狐疑。出院?我怎么会到医院,我什么都不记得啊。护士看着我一脸惊讶的表情,抬手指了指右侧走廊,“您从这儿走过去,坐电梯上7楼,左转第三间病房就到了。”
“谢谢您了。”我看了看前台上的显示牌,7:01,我还有7分钟,片刻不敢耽误,急匆匆地跑向电梯,摁了7楼。一个人独自站在封闭的电梯里不停地回忆着有关托马斯.帕克的事情,可是好像一切都被抹去了,没有一点痕迹。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真的是托马斯.帕克,向那个号码发送消息之后,我是否会重新昏迷?不,不行,我不想无意识地躺在床上,我不想再过以前的人生,既然这次有了新的机会,我想要好好地生活,以尼克.邓肯的身份好好地生活。电梯的门打开,我有些忐忑,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然而我还是大步走向了病房。
打开门的一刹那,我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中年男子,我想起了我的一切过往,托马斯.帕克,一个20岁到纽约学计算机编程的少年,一个23岁坠入爱河的无业青年,一个25岁迈入婚姻的保险经纪人,一个30岁背叛婚姻抛妻弃子的花花公子,一个48岁仍然混迹酒场派对除了房车一无所有的颓废中年人......我默默掏出了手机拍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张照片,编辑短信:托马斯.帕克发送,信息显示发送成功后,我走出了病房,看见指示牌上显示的7:07,如释重负,是的,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
后记
“你听说了吗,”一个红发护士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旁边正在写记录表的金发护士,“7楼的托马斯.帕克先生今早去世了呢!”
“是吗?就是那位昏迷半个月的托马斯.帕克先生?”金发护士放下手中的检查本,望向自己的同事,“那天的车祸还真是不幸啊,不过也怪帕克先生自己喝了酒,倒是被撞的邓肯先生真是奇迹啊,那么严重的事故,居然只是骨折了而已。”
“唉,可是帕克先生好可怜,连自己女儿的面都没见上。”红发护士端起马克杯小口啜饮着咖啡。
“唉,”金发护士摇摇头,叹了口气,“对了,帕克先生是今早几点去世的?”
“好像是7:07,指示牌上的时间是这样显示的。”红发护士思索了几秒,回答道。
【三日而亡】“那实际时间应该是7:09啦,咱们院里的显示屏慢了两分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修,医生们都投诉好久了。”金发护士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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