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精神的度量

大地的精神是可以度量的吗?或者说,可以像数学、物理那样被演绎、诠释和传授的吗?这是一个问题。

毫无疑问地作为人类我们在大地上不断地生长,这种生长不是表现为体积的增大,而是对自我意识的开拓。以人类的历史看来,从图腾崇拜至今,我们在各种问题上的理解达到了原始社会无法企及的高度。虽然不得不承认我们在一些原初问题上仍然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并且由于自身的狂妄和愚昧忽略了在原始社会就已经理解的法则,譬如自然的循环,力量的再生,与对贪婪的抑制。客观而言,我们还是有进行一些进化的。
但是我们的根源是什么?终极意义的存在可能吗?也许理解这些问题,并不是说解决,而仅仅是理解这个质问的重量,我们需要找到我们生长的地方——大地。更宏观地来讲,此处的大地甚至不是专指泥石构成的大陆,我们不妨将海洋也包括在内,因为作为地类行星的地球,其海洋的底部仍然是地面。
【大地精神的度量】我们拥有的生活古人已经无法想象,但是我们在此过程中流失了一种古人才拥有的智慧,那就是在对土地的感情。以饱满的养分、富足的元素、无比辽阔的兼容性提供万物生长的力量源泉的土地,大部分人,对她已经没有了一丝丝的敬畏。常说,最残酷的不是在失去爱情之后恨上一个人,而是彻彻底底地忘却,因为那样以来对方在你的心中没有任何存在的空间,他的一切苦厄与快乐都不再与你有任何的关联。放之土地亦如是,如果人们恨她,恨大地,那么至少意识得到她的存在,而更大的事实却是,毁地或伐木的人没有意识到大地的存在,而庞大的数以亿计的人群同样庸碌无为,破坏而不感惭愧,伤害而不知悔改。
的确,这尽然可以归咎与大地的形式,她无法具象化的躯体让我们感到迷惑。是等同于土壤,还是别的存在,我们人类对此尚无力剖析。因为尽管我们创造并且把大量的知识纳入了属于人类的非理性领域,但是改变社会的核心仍存在于非理性领域,而那些是我们无力把握的。至此我们要清楚地认识到,理解大地的精神,或者说,准确理解大地的精神,是困难的,乃至对于现在的人类心智水平而言,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们说不准,宇宙之上是否有更高级的生命形态无法被我们所理解,当我们企图理解大地精神的时候,大地是否作为一个在人类的视角上无法观察的存在而拥有她自己的精神。乃至别的生命,一只蚂蚁,都可能有它的观察。这有什么不可能呢?因为技术的发达固步自封,排斥可能性和想象力的存在本身就是愚钝的。
所以不论人如何理解,如何努力,永远都是站在人类的视角上来看待问题的。然而我们并不因此止步,人的可贵正在于此——不论大量的乌合之众有多么卑劣,总有一些人,少数但越来越多的人,在尝试作出一种符合人类美好心灵的理解。我希望称它为“人性视角上的大地精神”。
以人的精神而言,每一种意识都将要回归到土地当中。余华的小说《活着》开篇如此写道:“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我喜欢喝农民那种带有苦味的茶水,他们的茶桶就放在田埂的树下,我毫无顾忌地拿起漆满茶垢的茶碗舀水喝,还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与田里干活的男人说上几句废话,在姑娘因我而起的窃窃私笑里扬长而去。”这种生活状态本身就蕴含了大地的精神——自由、质朴、生生不息、粗糙可感。一个农民,我想一定在某个瞬间可以感受到,他赖以生存的脚下的大地是活的,是同我们一样在呼吸,有生命的存在,正如艾萨克?阿西莫夫在他的的《基地》三部曲中描述的那样一种概念,即“盖亚”意识。又如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讲述的在一片土地之上一个家族兴衰荣辱的历史,同样也必须要植根于大地。如果我们认真审视各种文学作品,就容易发现其中那些优秀部分多少总要与大地构成联系,更不用提一些“乡野文学”的主张。
但我们同样要警觉——因为这些文学作品往往并没有直接地揭露出大地的精神有哪些,比如类似提纲一般地列举,更多的情况下,它关注着人性。因此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假如我们基于文字存储精神力量的视角而认为人的自由精神集中表现为文字的话):人的精神是根植大地的精神的吗?又或者它完全只注重于人性本身。对于这个问题我试图用意识形态的知识去解释它。卡尔?曼海姆在《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详细分析了这样一种认识 ,即每一种知识和观念都是根植于它所处的环境的,最终构成他所定义的意识形态:一种依照利益以及社会环境和生存环境表现出来的集团思维。不管怎么理解,其核心思想就是精神的环境性质,基于此,我想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在大地上迁徙繁衍数千年的人类身上的人性,必然是起源并深深根植于大地精神的。
如果我们把这种思考扩大化,从时间的尺度来讲,正如那段奇特的譬喻,把地球45亿年的变化缩成24小时的话,00:00地球形成;04:00出现单细胞生物,但16小时内都没变化;20:30出现了微生物;21:04出现三叶虫;22:00植物出现,接着陆生动物出现;22:24出现森林;23:00恐龙出现,40分钟后灭绝;23:58:44人类出现,迄今有记载的人类历史不过几秒长。因此人类应该认识到,谦卑是必须做到的,无论技术的力量达到何种水平,例如刘慈欣笔下《三体》中的三体人,他们的知识高度已经在用理解世界维度的多少来衡量 ,但是在他们的“智子”身上,我们显然可以品味到那种谦逊。
如果天体物理的逻辑至今仍然作为正确的存在,那么我们有充足的信心以科学为依凭而认为,不论是人体,还是岩石,其组成元素归根到底都来自于宇宙物质,超质量恒星体内的产生的氢、氮等元素借由超新星爆发而被抛射到宇宙的各个角落,形成星云,构成我们的太阳,再构成我们的地球,最终构成人体。人类与大地同根同源,以人性来诠释大地精神,本就无可厚非,更何况这已经是我们智力能做到的极限,因为我们无法超脱作为人的存在本身——所以无论是博爱、自由,或者大地所拥有的所有其他的品质——我们做出的度量都将尽皆根植于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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