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取一瓢澄澈透明的三峡水
梦里的三峡像是一位美丽优雅的母亲,一言不发,温柔似水,揽游子入怀。
梦里的三峡有机器的轰鸣声,两岸连绵陡峭的山峰紧夹着一汪深不可测的绿水。偶尔抬起脚趟一趟那飞溅的水花,是一种彻骨的恐惧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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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三峡是那两排纤夫组成的船队,拉船的号子在山谷中发出凄清而悠远的回响,船底在浅滩上拖行,与鹅卵石相互摩擦,人、船、山,所有的东西都赤裸却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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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三峡是那悬在崖间的棺木和栈道,“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水间蜿蜒的青蛇,山间游荡的猿猴,线天略过的山雀如守望千年的保护神,与先辈遗留的造物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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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三峡,处处是人与自然的完美融合,处处是人对抗自然的奇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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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取一瓢澄澈透明的三峡水】和一个哥哥聊天,他是我童年的玩伴,喜读书。
其涉猎之广使人惊叹,当他听闻我喜爱建筑,便从书架随手取下梁思成先生的著作《梁》。
“看吗?看吧。”他擦了擦书的灰尘,递给我。
“谢谢哥。”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试图找一个话题:“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巫山,没空吗?”
他却没有一丝犹疑,笑着答:“不回,我的故乡是回不去的地方。”
“怎么回不去,家乡现在有你的朋友、家人,风景啊。”
“风景变了,人应该带着最美好的情怀前进。”
风景变了,他的一句话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现在的我正蜗居在重庆不肯回家,我们的心情莫不是又有几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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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变了,是家乡变化太快了,也是人心变孤独了。
十多年前,为支持三峡库区建设,五十万巫山人举城搬迁。
当时我亲眼看见无数人洒泪挥别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城,老农跪下亲吻脚下即将被淹没的土地。船夫抚摸着即将被荒废的渔船不肯放手。更多的人,含泪看完了自己的老屋、老树、老街,被毁掉,那种悲壮至今仍使我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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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人从拥堵陈旧的旧城走出来,10年间建设出了一个繁华俏丽的新城。人没变,味道却变了。
南门洞子的黄桷树被移植到新城的市政广场,却没有孩子再爬那棵树,没有破城墙供人乘凉,它被孤单地供奉起来。
马包子咬一口不会有红油射出来,老板依然不会笑,他做包子是一种机械搬的运动,快速又冷静,卖包子只会说一句话,“莫qia列(插队),个啊个滴来。”但是我不爱吃了。
更让我难过的是永久地失去了小石滩,从此没有春天放风筝,夏天游泳,秋天抓螃蟹,冬天捡雨花石的玩地了。
这么多年,我见证了新城的第一个电影院、第一个德克士、第一个五星级酒店,家乡变得越来越好,可像我这样的人好像越来越孤单。
我深知这样不好,有时候也庆幸这样的离别,人总是在彻底地离开后,才懂得珍贵,学会赞美。过去回不去,才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自己。
我想,哥哥不愿意回去,是尘封过去的挽歌,也是启程未来的号角。
唯愿家乡与我皆越来越好。
想念那绿悠悠的峡水,和凉悠悠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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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是要回家的。
还想继续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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