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吟浅唱（三）
一瓣，两瓣，三瓣……我细细地数算薄纸夹页里散落的花片。我闲暇时的爱好都是一个人就能上手的工作，如果还算有目的的话，也是为了忘记自己。这些蓝色的藤萝、紫薇和丁香压花可以拼成一幅蓝莹莹的湖泊图。这幅画面里还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注视它。
【低吟浅唱（三）】目光所及之处，波澜生成
人们总是期待一个句子或者，一段曲子，或者一幅图景，来重现那时那刻的印象，无论它激荡起的是涟漪，波涛还是别的什么。不止是艺术唤起的印象，其实所有的纷繁的世事都会被人和从前的经历联系起来。艺术与生活之间，有着充足的模糊地段，好像木星周围的碎石圈一样。只有被引力抛掷出去的才成了令人惊叹的流星。
这些被自然抛掷的花片其实是我从乡下采集来的。经过了许多个辛勤的周末，它们已经稍有规模。冰箱里的木塞玻璃瓶装着很多分门别类的颜色，不同的红橙黄绿，有的只是因为质地的差异太大也被分装了。满满当当的瓶瓶罐罐，足以支持我下半年的计划。上个星期捡起一片丁香的时候，我听见它说：给我画一棵无花果树好不好，就是从前你家里的那棵。自从那棵甜蜜的树被砍倒后，我就很少回家了。它在我心里形成了一个美丽的符号，今夜我才得闲暇将它的枝叶复原，移栽它到水天之畔。一个长辫子的姑娘靠着它坐下，面望湖水，手边躺着书和树叶。
勾勒线条，就像一场物我两忘的修行。描画自己的时候我所想的只是那个声音，心中的自己，不是比照着别人而装扮起来的自己。心中的声音，仿佛大提琴徐徐的拖弓，适合为深夜的流逝伴奏。湖畔的人在沉吟什么呢？
故乡的羊群，下到河里吃水
流云拖着几万里的旅途
牧歌哟，牧歌哟
但是在我后来所住的这座城里，没有活的羊牛牲畜。大多数孩子都以为肉与蔬菜等同，因为遇见的时候，它们都是一片片美丽的陈列在橱窗里的东西。在餐盘里用各种香草装点它们的死亡，就像我们人类爱用鲜花装饰同类的哀伤一样。声音可以穿透虚饰，让美丽与正义彰显。亚伯的血发出的哀嚎直达上苍，可惜我们人类中许多的耳朵对这类声音是聋的，因为迟钝可以保护我们在孤独的人生中不至于发狂。
许多能听见的人最后不得不去寻找一位上帝来拯救他们的绝望。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信了。我长大了，任性到不再像个孩子那样听一个编来的故事就吃掉许多不喜欢的食物。我严肃地寻找，我正学着跟随内心的那个声音，把宗教之中欺骗和恐吓的部分剔除，看看它还剩些什么。余剩的部分不比我一惯的信念高出什么，相反，它们永无止境的自吹自擂，利用人的恐惧做成的遵守规范的交易，寻不出有多少良善的成分在其中。在祖屋休整的日子，我把这些思考记在日记里。今日和那位少年的争吵反而激起了我对生命的爱，当我喊出的刹那，我才发觉自己很久远的初心：听从内心。
我的内心与那个孩子的一样，他也觉到了，才上前提醒我应当怎样吧？他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从前，我却让他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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