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司令

小城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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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司令了,之所以想起他,还是因为跟几个发小聚会喝酒时,聊起年少时的往事,由感而发。
我在一个小县城里长大,在那种行政级别的地方,是不可能有“司令”这种职位存在的。所以,司令并不是真正的司令,只是一群小伙子们对于一个拾荒老人的戏谑。
第一见到司令是在我初中时候。
放学后高年级的学长正带着我们打篮球,一个老头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晃晃悠悠而来。
学长们齐声高呼:“司令,司令!”老头咧开没剩几颗牙齿的嘴,在自行车上行了一个军礼,引来一片欢呼。
这便是司令,一个会行军礼的拾荒老头。
司令把腿从车前面的大杠上跨下,踉踉跄跄的停住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驮着一大推废品,这是他一天的收获。废品很重,司令只能把车靠在墙边或者树上,尽量让车保持直立。
球场上几波打球的学生们大声招呼着司令,让他来自己这个场地。司令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挑了我们这群球场菜鸟加入进来。
他的头发早已掉光,脑门铮亮,皮肤黝黑,常年拾荒使得他有些驼背,但是他精神矍铄,双目有神,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司令的脚步很慢,毕竟也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但是他投篮奇准,百发百中。所以我们抢到球后,都喜欢把球传给他。
每次我们大喊一声“好球”,司令脸上就乐开了花。
我们打够了回家,司令总是乐呵呵的嘱咐我们路上注意安全,小心汽车。然后又转去别的场地打球。等大家都走了之后,司令才扶起他的自行车,吃力的推着小跑两步,然后熟练的跨上笨重的自行车,心满意足的离开。
初中时候我爱上了篮球,每天放学之后都会打一会儿,无论寒暑。而司令也是每天准点到来,成了我们忠实的球友。
我不知道这个拾荒老人怎么会对篮球如此痴迷,似乎打一场篮球,可以洗掉他劳碌一天的疲惫。能看的出来,打篮球是这个老人的唯一娱乐。
时间久了,我们渐渐的熟络起来。司令记住了我们大部分人的名字,了解了我们大部分人的打球风格。谁投篮准,谁跑的快,谁跳的高,都在司令的掌握之中。所以球在他手中时,他总是很合理的把球传给我们,让我们玩的很尽兴。
篮球场上的友谊就是那么纯粹,我们越来越喜欢跟司令一起打球,有时候放学后,大家聚在一起投篮,什么时候司令来了,什么时候才正式开始分拨比赛。
在暑假时,我们偶尔也会挑着天气不热的时候回学校打球。每次回去,都能看到司令孤零零的身影在投篮。
司令看到我们后,总会高兴的打招呼,然后把他自己的篮球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回自行车后面的包袱里。
对于这种事,我们自然不在意,也能理解。毕竟司令是个拾荒者,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捡来的。
有时候我们忘记带球,也会用司令的篮球。那是一个劣质品,也就值个十几块钱。但司令依然很爱惜,球脏了都会用衣服擦干净。这个篮球可能是他给自己买过的最贵的娱乐用品。
在初中校园里的这片篮球场上,司令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学生,甚至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校领导。
初四那一年,学校调来一个新校长。
新校长上任后,抽风似的搞改革,成立了各种卫生小组,纪律小组。全校师生天天忙于抓典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严厉批评,把原本平静的校园搞的乌烟瘴气。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在背后悄悄的骂这位新校长。
新领导的三把火烧到的不止是我们,还有司令。
有一天放学后,校长带着教导主任,拦下骑着二八大杠的司令,厉声呵斥,毫无成人之间的情面。现场围满了放学回家的学生。学生们大部分都认识司令,这让司令更加难堪。虽然他只是一个拾荒者,但他也有自尊心。
最开始的时候,司令脸上还挂着苦笑。随着校长的呵斥声越来越大,苦笑渐渐消失。他眉头紧锁,手足无措,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被训的像个十岁的小孩子。
这位校长翻来覆去、连绵不绝的训斥,无非就是三点:一、怕他偷东西;二、校内骑车;三、影响校容。
校长做出最后的警告,禁止司令踏进学校一步。在校长威风凛凛的怒吼中,司令吃力的推着自行车离去。
夕阳中他驼着背离开的画面,让人久久难忘。
司令走后,校长似乎没有过足瘾,开始对着围观的学生们训话。然而学生们并没有给他面子,脚步不停,纷纷离开。
校长丢了面子,脸涨得通红。若是司令看到这一幕,想必能宽慰一些。然而司令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我们放学打球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没过几天,校长又出现在放学后的篮球场上。他认为我们打篮球是不务正业,对体育课外的一切体育活动下了禁令。
这个举措激怒了学校里的刺头们,一天深夜,校长家里的玻璃全部被打碎。这事查了好几个月,什么都没查到。
据说,玻璃是被几个喜欢打球的,胆子大的学生砸的。这个消息让我更加解恨,我猜想至少有一块玻璃,是他们替司令砸的。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篮球是一项令人痴迷的运动,球友如战友,不可亵渎。
我们没办法在学校里打球,便只能出去打。然而校外的篮球场上,什么人都有。我们这群初中生在篮球场上是“饱受欺凌”的那一类人。
有时候我们打的正高兴,突然来了一伙人要把我们赶走,原因我们这群菜鸟不应该占一个好场地。或者正打在兴头上,来了一伙大叔要加塞,然后在球场上横冲直撞,把我们撞得七荤八素,让我们知难而退,识趣离开。
但是这并不能浇灭我们对篮球的热爱,我们依然会出现在小城各处,寻找可以打球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我们找到一个有灯光的球场,突然发现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司令!”同伴喊了一声。
司令看到我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好像更老了,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我们问他怎么坐在一边,不打球,司令面露尴尬的望了球场一眼。
原来,球场上有一伙人正打的火热,用的是司令的那个劣质球。不用想我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司令在球场上独自打球,这伙人来了之后跟司令一块打,后来嫌司令又老又慢,便把司令赶了出来,而又霸占了人家的球。
司令没有办法,不敢去要球,只能等着他们打完,才能回家。
我们怒不可遏,但是面对那群人高马大的家伙,我们也不敢上去争辩。还好我们这边有一个圆滑的哥们儿,把我们带的球扔给他们,让他们换个球。
那伙人把司令的球扔回来,嘴里还不干不净:什么破球,投个篮都飘。
司令感激的看着我们,嘴巴一张一合,激动的说不出话。我们帮他扶起满是废品的自行车,把球装进去。
司令拿回篮球后,一直咧着嘴笑。几个月不见,他嘴里的牙,已经完全掉光了。
骑上车后,司令回头给我们行了个军礼。我们依旧哈哈大笑,只是笑的有些心酸。
从那以后,我们在校外的篮球场上都再也没见过司令。
打篮球的人都明白,篮球场就是一个江湖,是弱肉强食的地方。
篮球场上的人,面对弱者,会毫不留情的呵斥,嘲讽,甚至欺凌,以篮球的名义,释放自己的压力,曝光内心的阴暗。
我们这群孩子和司令这种拾荒老人,都是弱者,在那片江湖里,是没有一席之地的。
所以,初中校园的那边篮球场,是我们和司令惺惺相惜的唯一的地方。
我们还会长大,我们还会变成各个领域的强者,但是司令不会了,他失去了他困苦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升入高中后,我们还未感到学业的压力,于是高中校园的篮球场成了我们每天挥洒汗水的地方。
进入高中后,我们都长高了很多,也开始变得结实,能跑能跳,每天有用不完的力气。对于打篮球的水平,跟初中比也不可同日而语。
那一年,学校扩建,到处都是建筑垃圾。大量收废品的人和拾荒者进入学校。原本学校管理严格,是不允许闲杂人进入的。但那段时间学校里又脏又乱,校领导们本着能清理一点是一点的想法,默许他们进来收拾垃圾。
就是在这群人里,我们发现了司令的身影。
打球的小伙伴们异常高兴,下午放学后拉着司令一起打球。然而司令笑着拒绝了我们,他指了指那堆垃圾,表示先填饱肚子要紧。
我们表示理解,便也不再强求。自行去球场上玩着,等司令忙完。
然而司令一直忙活到晚自习上课,都还没有收够。我们回教室的时候,看见他被其他的拾荒者四处驱赶,这些人大都比司令年轻,身子比司令结实。
司令从一个小角落的垃圾堆里翻出一堆铜线头,还没等高兴,立刻引来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
“老东西,发财了啊!”小伙子恶狠狠的走了过来,伸手抓过一把铜线头。
司令连忙把剩下的塞进口袋里,惊恐的看着他。
这种铜线头算是一种比较值钱的废品。是接线箱里拆下来的,把带有卡箍的线头剪掉后扔掉,剩下的铜线还能继续使用。
这种铜线头需要一个一个把卡箍砸开,然后剥离橡胶皮套,把里面短短的铜丝清理出来拿去卖。司令捡到的这一堆目测能卖个十几块。
没人愿意为十几块去一个一个清理几百个铜线头,但是对于拾荒者就不同了,十几块可能是他们两天的收入。所以任谁看见都眼红。
这个小伙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司令捡到好东西,便起了歹心。
“拿来我看看是什么?”说着,他一把拽住了司令的口袋。
司令紧紧的把口袋抱在怀里,被他拽了一个趔趄。
这一幕正好被我们看见。
“砰”的一声,一个篮球狠狠的砸到小伙子的头上,直接把他砸倒在地。
我和其他几个人高马大的同学围了上来,恶狠狠的盯着他。
“活腻歪了,敢在这里欺负人!”
“找死吗?知道他是谁吗?敢动他的东西!”
“给我滚,以后不准进学校,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愤怒的我们一句接着一句的放着狠话,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伙子屁都没敢放一个,抱头鼠窜。
一个小伙伴对着其他拾荒者吼道:“这是我们的司令,你们谁敢跟他抢地盘,别怪我们不客气。”
拾荒者们惊讶的看看我们,又看看司令。他们搞不明白,一个连他们都看不起的小老头,怎么在学校里变成了司令。
然而这群人还是很识时务,面对我们的威吓,没有人敢说个不字。毕竟他们舍不得学校这块肥肉,不想惹是生非。
我们的临阵助威起到了效果。之后的一段时间,当司令来到学校时,其他拾荒者都远远的躲开,免得引来我们这群“穷凶极恶”的学生。
因此,每次司令来到学校,用不了一个小时,自行车上就装满了硬纸盒——那是性价比最高的废品。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捡到点铁家伙,那就更值钱了。
劳作完成后,司令便高高兴兴的把车推到篮球场,跟着我们一起打球。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幸福感,好像找回了失去已久的珍宝。
司令的回归,让我们很高兴,也让我们有些难受。
不知道是我们长大了,还是他变老了。他的背似乎更驼了,个子更矮了,脚步越来越慢,投篮也不那么准了。
这时的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防住他,扇飞他的投篮,抢断他的传球。他已经完全跟不上我们的节奏,再也无法跟我们融为一体。
他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他更加积极的跑动,传球,投篮,打了不一会,便气喘吁吁,腰弯的更厉害了。
我们都很感慨,司令怎么老得那么快。
初中的时候,他可以连续打好几个小时,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走。但是现在,他在篮球场上疲于奔命,只能目视我们满场乱飞。
年轻气盛的我们,打兴奋了,倔劲儿也上来了,每个回合都得分个胜负。于是,球越来越少的传到司令手里。
司令终于变成了个“累赘”。
【小城司令】在司令的眼里,我们似乎变得跟那群校外篮球场上的小青年没什么两样,飞天遁地,不可一世。
然而,在我们眼里,司令还是那个司令。我们不会嫌弃他,不会吼他,每次他进了球,我们还是会齐声欢呼。
只是后来,司令不肯再跟我们打球了。
我们曾是陪他打球的最后一批孩子,而时光把我们拉的越来越远。终于,他向岁月服了软。
司令亲手关上了一扇门,门里是他一生的梦想——篮球。
学校扩建完毕后,拾荒者们被赶出了校园。
司令最后一次离开学校时,特地去篮球场看了看我们。眼神里是欣慰,是感激,还有一丝落寞。



我们升入高二,随后升入高三,一直到高考结束,上了大学,都再也没有见到司令。
青春期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我们不停的接受未来,也不停的遗忘过去。
曾经那个驼背的拾荒者,被我们深深的埋在脑海里,不再出现。
大一的暑假,回到家中,我们这群小伙伴们依旧天天混在一起,只不过,我们很少再聚在一起打球。因为我们开始喝酒,开始聚餐,开始聊起各自学校的趣闻,还有让人魂牵梦绕的姑娘们。
夜间的烧烤摊替代了篮球场,成了我们新的聚集地。天南海北的同学们重聚这个小城,几乎天天都有各种聚会,小学同学会,初中同学会,高中同学会,还有各种其他小团体聚会。
说来也是缘分,在一次球友聚会中,我们又遇见了司令。
那一晚,我们十多个一起打了多年球的朋友们聚在烧烤摊,一瓶一瓶的喝光箱子里的啤酒。
正喝着,路边垃圾桶那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和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原来,一个醉汉和一个捡垃圾的老头起了争执。
醉汉一脚踹倒了老头的自行车,将车上捆绑好的废品踢散,发了疯似的踢得到处都是。
老头气的浑身发抖,一边嘟囔着,一边跑去把废品重新捡了回来。
在深夜的烧烤摊上,有人发酒疯闹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借着发酒疯欺负人,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我们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怒目而视。
突然,我发现那个捡垃圾的老头有些眼熟。
我回头看着大家,问道:“那人是不是司令?”
大家听我一说,一下子恍然大悟,纷纷确认道:可不就是司令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司令老了,真的老了。
他的身子好像又缩了一圈,瘦骨嶙峋,脸上皱纹堆垒,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司令吃力的扶起被踹倒的自行车,刚要把收拾好的废品放上去。“咣当”一声,自行车又被醉汉踹倒。
这一脚,让我们这桌炸了锅。十几个人呼啦啦起身,冲了过去。
这场景没把醉汉吓着,倒是把司令吓的不轻,他惊恐的看着我们,连退了好几步。
“司令!是我们啊!”我们顾不上那个醉汉,兴高采烈的跟司令打招呼。
老眼昏花的司令终于认出了我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们长这么大了啊。”司令的双手哆哆嗦嗦的握住我的手,激动的无以言表。
还没等我们说两句,醉汉那边又过来三个帮手。
“你们想干嘛?”为首的胖子满脸横肉,恶狠狠的看着我们。
虽然我们人高马大,但都是十八九岁,稚气未脱。对面四个一看就都不是善茬,面对我们十几个人,毫无惧色。
司令一看事态不对,连忙把我们往回推,嘴里不停念叨:“没事没事,你们还小不要惹事,快点回去。”
醉汉哼了一声,用脚从地上的包袱里拨拉出一个篮球,阴阳怪气的说:“老东西还打球啊?”
司令一下子变了脸色,紧张的盯着那个醉汉。
醉汉一脸狰狞,喝道:“怎么着?不服啊!”
话音刚落,醉汉抬起脚,“砰”的一声把球踢飞。
这一脚,换来了刹那间的宁静。
司令绷起颤抖的身躯,用沙哑的嗓子吼出他最后的尊严。
“操你妈!”
着三个字如同战场上的冲锋号,司令带着我们这群士兵,怒吼着冲向敌人!
那一刻,司令变成了真正的司令。
老兵不死,也未凋零!
乱拳乱脚之下,对面四个人根本无法招架。四人连滚带爬的想逃,可哪里逃得开我们的脚步。
他们被追上,被打倒,爬起来再跑,再被追上,再被打倒。
最后四人蜷缩成一团,抱着头,任凭我们一脚一脚踹到身上,再也爬不起来。
很快,他们变成了血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司令根本拉不住我们,急的嗓子都喊哑了。
直到我们自己停下来,司令才算松了口气。
他着急的推着我们,连声让我们“快走”“快走”。
风吹酒醒,冷静下来的我们被自己亲手制造的惨案惊呆了。在司令不停的催促下,我们落荒而逃。
跑远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司令。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在路灯之下,他的身影似乎高大了很多,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老将军,欣慰的看着自己茁壮的士兵。



那次事件最终如何处理,我们都不知道。
开学后,我们回到各自的大学,继续丰富多彩的生活。
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司令。
寒暑假中,我们依然聚会喝酒,依然在小城里闲逛。司令再次被我们埋藏进记忆的深处。只有偶尔在路边看到一两个年老的拾荒者的时候,我才会想起他。
每次想起司令的时候,我总会问自己。司令在我们的人生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什么答案。若是非要定义一下,那可能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也是第一个激发出我们这群热血青年正义感和保护欲的一个弱者。
然而,对于司令来说,遇到我们这群孩子,对他来说可能意义更大一些。
他看着我们长大,把梦想寄托在我们身上。作为一个拾荒者,处处受到这个社会的恶意时,在我们身上找到了些许温暖,些许惊喜和些许感动。
我很开心曾跟司令一起打过球,年少时为司令做出的那些冲动举动,也从未后悔。
很可惜,我从未跟司令聊过天,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家里是否还有人在。
多年后,我还会偶尔想起他,可是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我可能再也无法看见他了。
我希望他过得一切都好,我希望他脸上还挂着笑容。
我期待有一天在某个篮球场还能再看见他,看他骑在那辆笨重的自行车上,向我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乡野故事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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