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折叠(林黛玉为什么戏谑刘姥姥())


贾府折叠(林黛玉为什么戏谑刘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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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不过是贾府折叠下命运的一个缩影 1.
《人类简史》说:

“阶级区别不过全都是人类想象的产品罢了。”
【贾府折叠(林黛玉为什么戏谑刘姥姥())】换句话说,人们所处的阶级不过是自身想象力的产物。当积极运用这种想象力之后,人可以不用调动理性思维,也可以判断要如何对待另一个陌生人了--看他/她所属的阶级。
那么,全部的依据就归于这个阶级系统的稳固性了。折叠是进一步物理空间的区隔,而在大多数时间内,天然的屏障就能做到这一点,比如在我们今天想谈谈的贾府。
关于林黛玉的先留一留,先来看看红楼梦里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司棋摔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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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大闹厨房 司棋是迎春房里的大丫头,迎春性格软弱却有个性子颇为刚烈的丫头,也有个颇为可叹的结局。按下这部分暂且不表,第六十一回里这番要鸡蛋而不得而后大闹厨房的故事,对我们理解贾府的“阶级划分”其实颇有裨益。
故事的起因在于迎春房里的小丫头莲花儿向厨房管事柳嫂子传达“司棋姐姐说:要碗鸡蛋,顿的嫩嫩的。”柳嫂子发牢骚说鸡蛋难买,抱怨完了以“我倒不用伺候头层主子,只预备你们二层主子了!”做结,惹恼了莲花儿,讽刺柳嫂子巴结怡红院宝玉的丫鬟晴雯而慢待迎春这一房,并且添油加醋报告给司棋,惹得司棋不惜亲自指挥着房里的人砸了厨房才解气。
这里有趣的判断在于,小姐少爷们自然是所说的“头层主子”,除了每日例菜之外,宝钗他们想加菜是另送了钱去的,这当然不是必需,是主子们的体恤。而“二层主子”指的应该就是各房中得势的大丫鬟们了,从柳嫂子的抱怨可知,她们也是有单独加菜的权限的,大观园里粗粗算来,光这样的“副主子”也至少有二三十位了。
2. 不过,出嫁前约等于“副小姐”的丫头们,她们以后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从目前的阶级上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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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遣邢夫人前来说和 鸳鸯是贾府灵魂人物贾母身边的第一得力助手,在李纨早些回目对各屋大丫鬟的评价中,贾母离了鸳鸯“连饭也吃不下”。鸳鸯手里掌握着财产调动能力,所以才有后来凤姐贾琏向鸳鸯借当;鸳鸯也有“脸面”,在后文提到的宴请刘姥姥的整场是操控局面的人。就是这样一个在整本书里有鲜明印记的人,在四十六回里也“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纵观全本书,女儿的金贵好像多是在婚配之前,不仅仅由于宝玉那篇“水变成鱼眼睛”的论断,重要的是作为少爷小姐屋里丫鬟的出路,无非就这样几种,收房,配小厮,或者自行出府婚嫁。第二种,用凤姐的论断“随便配一个小厮,那就完了”,在府内的范围内找到良配应属稀有,最好的结局是成为一个像周瑞家的一样的“管家娘子”,如果遇到“来旺妇倚势霸成亲”,既是阶级的下坠,又是个人生活的悲剧。第三种如后来的袭人,对作为”家生子”的鸳鸯来说,几无可能。而第一种”收房“说的是被家里的男性纳为妾后,还要”抬举“才能成为姨娘,从而成为贾府口里的”半个主子“。
那么鸳鸯为什么不去做这“半个主子”呢?先不说大老爷的人品,也不说大老爷究竟是看中了她的人还是她的利用价值,单就她对“小老婆”这个出路的清醒认识,就决定了她对以这种行为达成阶级跃迁的不屑:
“难怪成日间羡慕人家的丫头做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封就了自己的舅爷;我要是不得脸,败了时,你们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
因此,这种看似是阶级跨越的机会,以鸳鸯刚直的性子,其实是个并不高明的伪命题。即使只是在并不稳固的大丫头阶层再挨个几年也好过当这种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半个主子”。
3. 在红楼梦里,持续了大半本书的看似不变的阶层分野,却隐藏着最大的变数。丫鬟的出路自不必说,小姐们的婚嫁归属,更是直接决定了她们后半生的阶级现实--既可以稳固现有的阶级,也自有空间可以向上或者向下走。
比起“向上走”如元春般能做到皇妃的毕竟少数,何况高位往往隐藏着最大的变数。像贾府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的公侯小姐,所期望最好应该是如王熙凤嫁到贾家的例子一般,有地位相称并年龄相仿的世家公子做婚配对象。枉你怎么才华横溢,貌如天仙,雪芹借凤姐之口说出“专有一种人最挑嫡庶”,婚配市场上最要紧的是阶级对等,这条同盟的链条才拉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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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几乎是林黛玉唯一的依靠和指望 林黛玉无论从父族还是母族出身而言,都担得起公侯小姐的身份。但可悲地是,自从她被遣送到外祖母家养育父亲又病逝后,林家的女儿养在贾家已是个不争的事实。虽然是亲戚,“饮食起居都和他们贾家的姑娘是一式一样的”,外祖母疼外孙女儿,自己又伶俐聪明招人疼,所以她的实际处境在歌舞升平了几十回的大观园中并没有那么显眼。
但实际情况是,在婚嫁这件决定后半生阶级处境的事情上,从她进贾府之后,客观上她已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主动权已经归于贾府不在自己手上了。在一个连“嫡庶”都要挑的阶级固化的社会,除了可以在血缘亲情上依傍的贾母和青梅竹马真心相对的宝玉之外,她真的没有丝毫的筹码。虽然贾母属意黛玉也主观上愿意给“两个玉儿”彼此最好的归属,但宝玉的婚配选择权上,她并非没有角力的对象。而对黛玉来说,她的处境确实“风刀霜剑严相逼”,而作为内心高傲的人,她仍然希望最大程度保有她的完整人格--“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而当刘姥姥作为另一个阶级的代表,在贾府装疯作傻取悦于人的情形落在黛玉眼里时,也深深刺激了她。不仅仅是因为刘姥姥是个在公侯眼里言行粗鄙的乡下人,更因为她的不顾自尊曲意俯就其实提醒了黛玉,她同样对贾府是有所求的,而她和刘姥姥对这份帮助的需要程度,在一定意义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即使她们现下开一桌螃蟹宴,一顿的开销够刘姥姥她们“一户庄稼人过一年的”,但这也告诉黛玉,一旦她失去这根若有若无的稻草,她下坠空间的深度,其实不可想象地深。
因此,带着同样自我阶级保护的一点小心思,妙玉直接丢弃了刘姥姥饮过的杯子,而黛玉用她特有的一点小戏谑,去掩盖她心中越来越深的不安全感。
《庄子·逍遥游》云: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若我从未品尝过春日空气中的明媚花香,你又如何让我为春天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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