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终的白玫瑰

“人的一生还真是短暂啊。”

远处连绵不断山模模糊糊地隐没在云雾中,靠着背后灰蒙蒙的天幕嵌在这间病房的窗子里。房间里弥漫着的是那种将死未死的病人独有的死寂,而病床上的人却幽幽发话了,打破了这种“应有”的氛围。
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对她的言论加以任何回应,因为她是这件病房唯一的房客。她显露在床被外面的手臂上布满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伤痕。
她闭上了眼又睁开,又闭上,再睁开。她好像看到了他那似天真似玩弄的笑容,又出现在她眼前。
“我是爱你的。”他用那种诱人心魄又好似无意的语调,说着极为简单的情话。却恰到好处地勾着她的心。
“那你为何要离我而去?”她心中喃喃自语,眼前又浮现出布洛尔街上那个荒废的剧院。
那剧院原本也是赫赫有名的。那舞台上唱着歌剧的,宛如提线木偶一般的,没有灵魂的她,却因为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气质和冷清歌喉深得观众们的喜爱。
她不甚喜欢自己的工作,却也因这满头喝彩和十分可观的工钱留在了这剧院。也正是在这时,他带着那天真又蛊惑人心的笑容出现了。他从未错过她的一场演出,他骑着的破旧的小单车,车筐里总是有一朵白玫瑰。
“我想要带走你,白玫瑰小姐。”“白玫瑰”是人们对她的称呼。那时的人们总是将她看做天上的星子,他们绝不吝啬自己赞美的言语,却也从未想过靠近她一步。谁让她实在太遥远,凡人根本无法相配呢?可谁又知道,当时在爱情上她还只是个未上路的少女,内心对爱情有几分懵懵懂懂的渴望。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荷尔蒙的气息和勾人心魄的笑容。
她时常故作高冷,冷眼回应他的殷勤。他却不知悔改,热情如浇不灭的火炬。最终她还是答应了他的索爱,他们成为众人艳羡的一对。人们总能看到他载着她,在布洛尔街上那所巨大的剧院周围兜着风。
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交往后他也和以前一样,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她只记得那辆单车,那辆白玫瑰。她也曾放下身段问过他,要不要去她家中小驻。他却只是笑笑摇摇头,不语。
她认为这样的交往也不错,便也没有在意。顺其自然吧,她想。
直到那一天,他向往常一样来看她的表演。一场无名大火烧了起来。它烧断了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通路,使得他们二人不得不各走各路。
而当她逃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剧院,曾经辉煌巨大的剧院,已经被大火烧得失去原型。她浑浑噩噩地跪坐在剧院门前,她看不到眼前的路。
她哭得昏倒在地,被之前仰慕她的好心观众救起,却因为大火的灼热和痛苦的深重,她的眼睛不再能看见光明了。她也再无心思唱歌,心中苦苦念着她的爱人。
这样的她日渐消瘦,无心茶饭,像没了翅膀又毁了食道的百灵鸟,再也生机不复。再后来,她就住进了这家医院,一住就是好几年。
她感到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就算有,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人的一生真是短暂啊。”哪有什么来日方长,大多数人都是猝然离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放声大笑起来,在她那几年来无波无澜的眼眸中,竟然笑出了泪水。
根本没有什么骑着单车的他,一切都是虚妄的假象。
她是个孤儿,只是因为声音独特冷清,被挑中去剧院唱歌剧。她的家就是剧院,她的一切都是剧院给的。
那个教着她唱歌的人并不怎么温和的,一有丝毫不满意,不管是对她的仪态、唱功甚至一个眼神都无比苛刻。不满意就用鞭子鞭打她。所以她在剧院过得并不开心。她隐忍着,直到某个年龄,身边的女孩儿都像春天里清脆鸣唱的鸟儿一般,她们脸上飞扬着那种青年人独有的笑容。她总能从剧院房间的窗子里看到她们的爱人骑着单车,带着红玫瑰来了。她却既没有自由,也没有爱的人。
看过不少民间的爱情画本,唱过几出《罗密欧与朱丽叶》这般的剧。她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能有个爱她的人带她走,逃离这座牢笼。高冷外壳包裹着的是她渴望爱情的心。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有一天让她记忆犹新,有个带着笑的青年捧着一束白玫瑰献给她。
“比起红玫瑰,我认为白玫瑰更加适合你,亲爱的小姐。”他笑着说道。
她以为这就是她爱情的开端了。可是没有,她日日夜夜翘首以盼这个青年的再次出现,却始终没在剧院看到他第二次。
于是她的脑海里时常会幻想着那个人再次出现的场景。因为只见过一面,她又不得不维持冷漠的形象,也不好意思正眼直直看着那个青年,所以他的形象并不清晰。她只记得他的笑和他的白玫瑰。
久而久之,“他”便出现了。一个年轻帅气的他,一个想要带她走的他,爱着她的他。
思及此,她忍不住叹息自己的愚蠢。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都能飞出窗外。那久久不见光明的眸子,跟前又现出纯白色的光芒。
这时她隐隐约约看见,病房的门开了。
【剧终的白玫瑰】“我来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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