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救赎》 第一节 故事收纳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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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兮独自一人站在桥上，双眼失神的望向河里，那些水草随着水流灵活摇摆，仿佛在嘲笑世人背负着各种心灵枷锁，禁锢而又让人怜惜。她将似乎沉重的下颏扬起，迎着朝阳，紧闭双眼，淡出背后的车水马龙和嘈杂人声，长吁一口气。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了林兮的肩膀上。
“兮姐，下夜班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肩上飘散着熟悉的护手霜味道，林兮头也不回地说：“小狸，你想吓死我给你练心肺复苏吗？我在释放负能量呢！你转到我对面的科室，感觉咋样？”
“能咋样啊，就那样呗！医院工作不都差不多嘛。”
小狸的电话响了，她一边欢呼雀跃的应答着，一边摆手向林兮示意。
“知道了，赶快去约会吧！”
林兮转头望向前面百米处自己工作的地方，“普济医院”四个大字在朝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仿佛电影里救世主们下凡时背后的光亮。
林兮脑海中又闪过昨晚被引产的那个死婴的影像，她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心里捣鼓着：算了，别想了，那是职责所在，无可奈何。然后大步流星的朝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
刚一打开门，看着凌乱的客厅和卧室，心情愈发烦闷。她把包往床边一扔，纵身一跃，趴在松软的床上，眼神不经意瞟到枕边的小熊公仔，那个影像又回来了，昨晚的记忆也越发清晰......
(回忆)
林兮与同事磐姐在产房通宵夜班。大家之所以叫她磐姐，是因为她身体健壮，内心坚强充满正能量，也很上进。
磐姐与白班交接完毕后，就在护士站忙碌着科室额外的事。林兮巡视病房，清点物资，做胎监，听胎心，测生命体征，输液，清宫巡回，写护理记录......
终于可以坐下来了，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11点多了。
“磐姐，你今晚的班是接生，先去睡会儿呀。”
“不急，我把科室品管圈资料再整理整理。”
“万一等会儿你没时间去睡了呢？”林兮露出狡黠的表情。
“呸呸呸，就你乌鸦嘴。给你一个眼神自己去体会。”磐姐给了林兮一个白眼。
“嘿嘿，我们新人镇不住，你懂的。”
“好啦好啦，我去睡觉了。”
医院每天都上演着“无巧不成书”的戏码，磐姐刚踏出产房门，护士站电话铃响了。
“您好，产房。”
“有个经产妇引产的，宫口已开，马上会把孕妇转下来，请安排床位。”
“行，好的。”
林兮刚一挂电话，磐姐假装埋怨的声音迎面而来：“瞧瞧，你乌鸦嘴特灵验。”
几分钟后，平车推着孕妇浩浩荡荡就进来了。
“经产妇，39岁，胎儿畸形，28周，利凡诺引产，宫口已开，有宫缩痛，这是病历和交接单。”
林兮接过病历，“安排在待1床，请跟着我往这边走。”
交接完毕后，林兮询问病史和既往史，采集生命体征，评估宫口开大程度，进行健康教育和告知注意事项。
“宫口开了几指了？胎儿还在动没有？”突然的说话声吓到了林兮。
“磐姐，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在这个凌晨时分突然在我背后说话，想吓得我心律失常么？”
“呵呵，活该！”
林兮无力反驳，边走边说，“两指，在动。产床也为你准备好啦。你就在护士站眯会儿呗。”
半小时后，林兮巡视病房，引产妇的宫口已开3指+了，规律宫缩痛，她推开分娩间的门，朝污物间方向大喊：“燕大姐，转待1，上产床。”接着走进分娩室，打开心电监护仪，手术灯，氧气、负压吸引器，准备建立静脉通道。
等着一切就绪后，磐姐穿着防水衣和筒靴进来了。
“你感觉肚子里的胎儿还在动吗？”
“好像没动了。”躺在产床上的孕妇望着磐姐，她眼里闪过一丝忧郁。
“林兮，备皮，消毒。叫医生。”
“无菌手套。”
“打开引产包和布包，给我穿手术衣。准备分娩。”
......
整个分娩室充斥着磐姐的声音。
就在胎儿娩出头的那一瞬间，磐姐用手掐住了胎儿的脖子，用包布包裹，示意让医生清宫。磐姐带着胎儿出了分娩室，穿过内走廊，到了污物间。
林兮安置好一切后，磐姐久未现身，就去污物间寻她。
推开污物间的门，里面昏黄的灯光和阴冷的气息让林兮全身汗毛直立。只见磐姐蜷缩在窗户边，一只手正紧紧掐住引产儿的脖子，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她确认这个畸形胎儿不会发出哭声，才双眼呆滞地缓缓松开不停发抖的手，内心煎熬斗争、凌乱、痛苦。
林兮也恍惚了。
一丝凉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她一时间感觉整个污物间阴风阵阵似的，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手术衣。
磐姐精神似乎有些崩溃，双眼失神，沾满血迹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抖。林兮戴上橡胶手套，想帮忙收拾残局，死婴的兔唇和畸形的四肢让她恐惧不已，差点儿吓得叫出声儿来。林兮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和恐惧，心里不停默念“没事，没事，不害怕，不害怕……”，然后憋足一口气将死婴收拾好，贴上标示。
突然，磐姐脱掉手套，拿起水池边的刷子，不停地刷自己的双手，不停的挤消毒液，双手通红，皮肤都快刷破了。
“磐姐，磐姐，你冷静点。”林兮抓住她的双手，“你看着我，看着我，听我说，胎儿存在严重畸形，体外也没能用自己的肺独立呼吸，你只是尽了作为医务人员的职责和完成了孕妇的意愿，解除了她后续的痛苦而已，不是作恶，不是作恶，不是，不是！”
良久，磐姐终于把憋在心里的眼泪肆意放出来了……
林兮心疼地忘着她，反复在琢磨：我们本为医，必以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伦理和良心，权利和职责，何以拿捏。解除了别人的痛苦，自己却承受着良心无尽的折磨，何出医者仁心？果真是“医者不自医，渡人难自渡”？
突然，电话铃响了，将林兮拉回了当下。
林兮微眯着烦困的双眼，伸手在床沿边摸索手机，嘴还没张开呢，就听到电话那端连哭带骂的抱怨声。
“呜……我不活了，不知道上辈子我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像你爸这种死男人！我给你发视频通话，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呜……”
一打开视频，映入林兮眼帘的妈妈嘴角青紫，渗着血，她的身后一片狼藉，梳妆台碎裂的镜面张牙舞爪，仿佛在嘲笑着这段司空见惯的打斗。
林兮并不打算进入无尽的安慰模式。
“妈，我昨晚通宵夜班呢，困死了！你先去买点药，我先补觉，晚点跟你唠。”
“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冷漠自私。是不是我跟你爸闹出人命你都会不管不顾！白养你十几年，真是的，太气人了！”
林兮按捺不住心中想要顶嘴的冲动。
“我冷漠自私？从小到大，你跟你口中那个死男人一直断断续续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吵架、打架。从十岁起我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曾经劝你们离婚，你说我还未成年，再等等。现在我成年了，工作了，你们倒是离啊。我从小经历着你们不幸福的婚姻，没有父爱的成长，到现在对感情一直没有安全感，无法建立亲密而持久的恋人关系，孤独而努力地活着，谁来对我负责？谁来对你们的自私负责？”
林兮说完，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可是徒劳，她早已阻挡不了泪如雨下的强劲攻势，仿佛想要把二十多年来成长的痛苦和委屈在此时此刻宣泄殆尽。
“我不跟你遛嘴皮子，全家没人能遛得过你。你自己面壁思过，好好反省反省！”
林兮听完越发觉着自己可怜了，此时此刻的她多希望有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肩膀可以依靠啊，可她只能钻进能给她温暖的被窝，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觉得胃里一阵一阵消化液侵蚀的不适，林兮从被窝伸出手拿着手机一瞥，下午3点多了。林兮打个呵欠，伸个懒腰，烦困地掀开温暖的被窝，挣扎着起床了。一会儿了，厨房里就响起了锅碗瓢盆此起彼伏的声音。本想叫外卖，但通宵熬夜的胃实在伤不起，她只好自己熬粥。
林兮拖着酸胀的双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放眼望去，专业书，课外书随处散布着，衣服也自由的舒展在角落里，一片凌乱狼藉，心情更加烦躁了。她从卫生间拿出装待洗衣物的篮筐，开始收拾，最终她决定在网上买一个书架和收纳箱。
林兮打开电脑，在浏览器搜索框里一输入“收纳箱”三个字，随即各种购物网站席卷而来。网页最底部名为“故事收纳箱”的标题引起了林兮的好奇，可标题后括号内“胆小慎点”几个红字又让她犹豫了，食指悬在鼠标上方，在空气中僵持着。林兮深吸一口气，最终点了下去，映入眼帘的头条就是“医院深夜值班那些灵异的事儿”，突然她茅塞顿开，不得不佩服这些媒体人的头脑。在页面右下角有一列选项卡：投稿，同城，商务合作……林兮收藏了这个网站，她内心盘算着可以把在医院工作自己无法理解的一些思考、情绪和故事写下来，以匿名的方式投稿，既可以挣点稿费，还可以宣泄情绪，何乐而不为呢。
【《救赎》|《救赎》 第一节 故事收纳箱】林兮点开“同城”，发现里面有她所在城市各大医院的故事交流群，原创小说作者群，当然少不了普济医院的，毕竟是全省排名第一的私人医院。林兮对写小说的作者总是充满了景仰和羡慕，因为写小说需要很大的脑洞，奇特而丰富的想象力，故事架构和逻辑推理能力。这个网站上的小短文也是小说的丰富素材，很有启发力。林兮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心情瞬间小雨转晴，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着饭桌准备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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