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元节怀念哲生
近两年尤其是到了中秋、除夕、元宵这种被定义为家人团圆的节日,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念起素未谋面却自觉熟稔的哲生。我反复阅读哲生的作品倒不是他的文笔有多华丽、老练,而是我实在想不出一个长相英俊、事业有成的人为什么会在人生的黄金期寻死。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哲生的作品越读越多,后来渐渐发现哲生专属的、周旋于台湾乡村风景之间以及属于这片土地的少年和他们困守乡土的祖辈上演着一幕又一幕迎来送往的死亡和离别(烧水沟系列),换言之,哲生的作品总在不经意间窥探着死亡。
《密封罐子》写的也是发生在元宵节的故事。一对师专毕业的男女在毕业旅行的时候偶然在山上发现了已经破旧荒废的日式木屋,于是二人便定居于此并在山上的国小任教。山居三年后的一个元宵节,他们受邻家小孩提灯夜游的诱惑,也做了铁罐灯笼。就在那天晚上,始终未曾怀孕的妻固执地失眠了。她提议玩一个游戏:双方各写下一句最想对对方说的话,并装在玻璃罐子里埋在树下,约定二十年后再挖出来看。不幸的事,妻在婚后的第七年就过世了。又过了一年,他想起了这个游戏,他当时只扔进去一张白纸。但妻知道吗?哲生如此描绘道:“月光下,他举起那个密封罐子,光线穿过玻璃。他看见罐子里只剩下一张纸片,还未打开盖子,他便已经猜到了:剩下来必定是他当年投入的那张空白纸片。
【在上元节怀念哲生】他知道,在埋完罐子后,妻必定曾背着他挖出罐子,取出纸片来。当妻发现他投入的只是一张空白纸片时,就把她自己的那张给收走了。”
丈夫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竟是“他笑了”。这是一部细思极恐的作品。哲生利用一次“及时的”亡故化解了妻子注定一生的失落与痛苦。他对妻的爱似乎都凝结在那一抹颇具回味的笑意之中。
可能现在回想起来,早在那个元宵深夜,妻便同那一群提灯的小孩一样,离开了。
大春或许说的对,“哲生最后还是像《父亲的轮廓》里那个离家而去的父亲一样,也决定离开了。”
“生命看来自有其庄严的出口,不须要烧水沟的闹剧了”。
中吴野人
上元节写于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