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一则

2019年12月18日 晴
今天中午突闻二姐夫因为肚子痛就诊而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在和二姐通话过程中,她的眼泪和焦急以及自怨自艾地抱怨自己命苦,都让我觉得既突然又手足无措。强作镇静地吃完午饭,略略思索了下,便觉得要将此事告诉小妹,以便二姐需要帮忙的时候有足够的后盾。谁知我告诉小妹这个情况时,她反复问: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怎么样呢?我说,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当二姐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都有心理准备就好了。顷刻之后,这个丫头就在家庭微信群里(是我们四姐妹和爸妈的家庭群,二姐也在其中)发信息给大姐:是不是姐夫认识的中介那里的房源不多呀?这边这个中介的房源很多。接着她又继续发:刚有个中介和我联系了,有一套110平的房子116万……我有些气恼了,私下微信她:你打电话给二姐了吗? “没有,打电话说什么呢?她现在应该在医院吧。”我顿时无语了。
当二姐夫生死未卜的时候,这个丫头还公然地忙于自己买房子的事情,这两个场景放在一块儿,真有点“姐妹本是同根生,大祸临头各自飞”的悲酸与现实。是我太敏感了吗?二姐会怎么想?因为我自知敏感,所以作沉默状,只是又将二姐夫病重的消息告诉了大姐,大姐的反应倒合情合理,她先是打算晚上就去中山看二姐夫,与我不谋而合,然后打电话给二姐,确定了病情稳定、又去网上查询了病情……这才像姐妹间的情谊,我想。
我生性敏感,对那些细微的悲喜反差特别留意,谨慎入微地为人处世,切忌在痛苦的人面前谈论幸福,也切不肯在烦恼的人面前说快乐,这是我说话时候所着意的一个习惯,无论人情生疏亲密与否,都尽量如此。这当然是一件自烦的事情,常常会有声音告诉我:考虑那么多、活那么累干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我既对改变保持质疑,也对自己此种习惯保持怀疑。也许仅仅是因为习惯难改,所以我安于谨小慎微地言论?也许是因为怕伤害人,而愿意将自己不合时宜的喜乐隐藏?还是因为习惯讨好别人以换取自我存在感,所以害怕别人受伤?我是当局人,我自然是看不清楚的,这个时候我很希望听听那些非敏感人士同时也非迟钝人士的看法:我对小妹的行为是不是过于敏感了?悲喜交加并不冲突也不是反差?
我试着去理解小妹的行为。这是个从小我行我素,以自我感受为中心的孩子。她直率、坦诚,丝毫不敏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基本不怎么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她对生活中的痛苦、疾病保持一种鸵鸟式的姿态,躲藏、逃避,尽量不迎面而来,即使显得冷漠无情也不肯多关心一下,她的口头禅是她懒得操心这些烦心事。她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贪恋生活中的快乐和幸福,却对痛苦和艰难保持麻木不仁,甚至刻意不予注意和理睬。似乎她的潜台词就是:我不注意不关心,那些不好的、烦心的事情就不存在。也许是出于这样的心理,她才会在需要直面亲人们的痛苦时,采取更加过激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不适应?也许她并非非常关心买房子的事情,只是因为听闻了二姐夫的病重所以急切地想要抓住一件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也许她心里很关心二姐夫的病情,如此关心已超过了她通常能承受的痛苦范围,所以她才拿房子来当挡箭牌,以逃避面对这样的心理焦虑?极有可能。
所以将她的行为归结为无情、或者冷漠是不合理的。她并非真正如此没心没肺,只是她没有习得、发展合适的行为来面对生活中的痛苦而已,她仍像个天真的孩子,不想懂事,不想长大,只愿意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如此看来,人和人真的不一样。发生一件事情,我不能以我的反应模式来充当正本,也不能否定别人哪怕有失偏颇的行为模式,因为人经历的东西不一样,因为人先天的禀赋不一样,所以,对同一件事就会有不同的反应,这很正常,关键的是,要往深处看,看懂人性,更要看懂人心,因为那里才有真正的答案。出于偏激、出于悲观、亦或出于乐观的心态去贸然评价任何人的行为都是不合理的,唯有建立在深切了解的基础上,才能切实地、准确的、不失衡地打量、揣测和看待另一个人的行为反应。如果不能理解,则通常说明旁观者并没有做到真正了解,所以更不能妄下结论。
【日记一则】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我心里又略略平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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