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下乘凉

“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于昨日下午仙逝了。许多人出息了,发达了,可能耻于说自己出身于农民,更甭说自己从事农事;就像我,别人问你在何处高就呀?从嘴里吐出“农业银行”四字时,一个“农”就如刺卡喉咙,耿耿于怀,好像莫大耻辱;所以北大学子当屠户,即便身价不菲,天下第一号屠户,他仍然心有戚戚焉,说自己是反面教材,有辱斯文;其实,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工作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是否有成就之分,但确有一些人看不起农民,清洁工,搬运工,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比方说去扶贫,或者去种稻子,卷起裤脚下田,会犹犹豫豫,“三思而行”,很纠结地想半天,很努力地读书,不就是为跳出农门么?从终点又回到起点,过去的努力不白费了吗?

但袁隆平院士不这么想,他一生热爱种稻,种超级稻,培育亩产上几千斤的杂交水稻,一心只想解决几亿人,几十亿人的吃饭问题。种稻,不就是当农民吗?以袁院士的出身和聪明才智,他可以不上西南农大,以他的能力当优秀运动员,当其他行业的佼佼者或科学家绰绰有余,但他偏偏与“农”结缘,偏偏与辛苦结缘,最终与杰出贡献,为全世界人民谋福祉结缘。种稻子,当农民,有如此成就,古今中外为第一人,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
跟随他几十年的秘书说,朋友、同学问她做什么行业,她最开始羞于说自己种稻子,当农民,但袁院士热爱种稻子,一生心心念念在田间,在水稻的精神给了她力量,给了她勇气与自信,才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从事的职业,当农民,种稻子!或曰:袁院士不是一般的农民,非一般意义上的农民,他是国之脊梁,稻田的守望者,国人饭碗的守护神,一般的农民就是小山小坡,不起眼,普普通通的,他是泰山顶上,甚至珠穆朗玛峰顶上的“农民”,万人仰望,难望其项背,是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但,本质上还是农民,还是卷起裤腿与泥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只不过他是有杰出才华的农民,一生执着追求崇高目标,要为全人类解决吃饭问题为己任,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的农民,有“禾下乘凉”梦想的农民。他的“禾下乘凉”震惊了我,稻杆比高粱还高,结穗坠到地上,有几米长,颗粒饱满,亩产几千斤。试想一下,坐在这样的稻穗下乘凉,摇着扇子,当然不是画有花鸟虫鱼的小折扇,那样的扇子表达不出内心的激动,内心的踌躇满志,而是大蒲扇,芭蕉扇大的蒲扇,一摇就有大风,就有“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就有“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就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豪迈,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袁院士去世,长沙市民、西南大学乃至全国人民,世界人民自发地沉痛哀悼他,没有官方组织,没有任何人强迫,但人心所向,人们从内心里哭泣,悲伤,齐声喊“袁爷爷,一路走好!”是肺腑之言,是衷心感谢他。“一稻济天下,肝胆两昆仑。”就是最真实的表达。其悲痛,全民哀悼的气氛快赶上1976年伟人去世,这是不多见的,世所罕见,说明人们是颇具感恩情怀,颇具是非情怀,有口皆碑非自吹自擂,自导自演之下能呈现出来的。谁的贡献大,谁是真正的衣食父母,谁是好人,拎得清哦!
【禾下乘凉】袁院士虽贵为院士,但他朴素得比农民还农民,开五万元的车,穿几十元的衬衣,理20元的发。不铺张,不浪费,不高调。他是真正的高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只要有成就,对人类有贡献,吃什么,穿什么,开什么样的车不重要。确实也是,强调吃什么,穿什么,开什么样的车多半是没什么大成就的人,只好把重心放在“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上,因为底气不足嘛。我也经常理20元的发,相比之下,越发惭愧,自己应该只理5元以下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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