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读张爱玲(那些文字飞扬的尘土与掩映的云月)

又读张爱玲(那些文字飞扬的尘土与掩映的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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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不断变化的是科技,人的进化却是如此的慢腾腾,而人心又是最拿不准的东西,变好变坏都不曾改变多少。
年少时读不懂张爱玲。后来成熟了,才懂那书里人的故事,即使在漫长岁月磨掉了人的气味,再次读来,书卷的寒香里依然冷藏着欲诉的如旁观云端里厮杀的感情。
现实生活中的张爱玲是与众不同的。一九五0年七月,承蒙老作家夏衍的极力荐邀,张爱玲参加了上海市第一届文代会。在一个个身穿标准中山装的人群中,只有她穿着罩着网眼白绒线衫的旗袍,神色沉静坐在会场的后排。由此看出,她是不入社会主流的,她更怕在固定的主流模式中找不回自己。她说,一个连衣服都要固定穿着的社会里是不会有艺术和文学位置的。会后不久,张爱玲离开上海到了香港发展。
张爱玲的小说,远远有别于同时代的其它众多女作家。她是一个不进入自己小说角色而在台下做解说的观众,是清醒又冷静。她否定生态下女性的女奴角色,渴望女性能够挣脱诸般枷锁的桎梏,成为自在的女性优美的生存。
细细品读张爱玲的小说,才发现从那时到现在,中间虽然隔了那么多年,但一切还能衔接如此对缝。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四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女才子的几篇小说里的人和物,六七十年前的那飞扬的尘土及掩映的云月,到如今是否依旧?
在《沉香屑第二炉香》这篇小说里,张爱玲用老道得几近冷漠的手法,写出了一个纯洁得没有性意识的中国女孩愫细是如何用她的处女扼杀了一个正常而又健康的男性,那不是秽亵而是悲哀。
那个时代对于性爱公开地表示兴趣的女孩子很多很多,愫细是严肃家庭教育出来的截然不同的冷淡无知。不光是愫细,和小说里的“我”还是顶生疏朋友爱尔兰女孩克荔门亭说,真吓了一跳!你觉得么?一个人有了这种知识之后,根本不能够谈恋爱。一切美的幻想全毁了!现实是这么污秽!克荔门亭是十九岁才知道关于性的知识,她姐姐也给了她一些性教育。克荔门亭应该属于晚熟型。“我”说,多数的中国女孩子们很早就晓得了,也就无所谓神秘。我们的小说书比你们的直爽,我们看到这类书的机会也比你们多些。只是,愫细虽然二十一岁了,依旧是一个纯洁的孩子,天真得使人不能相信。
愫细的姐姐靡丽笙的婚姻是不幸的,传说那外表极正常的男人是个反常的禽兽。事实上真是这样吗?她对愫细未婚夫教授罗杰说,丈夫是爱她的。但是,丈夫待她的态度,简直不拿她当人看。丈夫认为这是因为他爱她才这样做的。哎,靡丽笙把丈夫对她的性爱当成了一件可耻的事。这就是她和丈夫离婚的实情。
愫细结婚的第一个晚上就跑到别人那里哭得天昏地黑。她对见到的人说罗杰是变态畜生,把她所有的理想都毁了。而那些本不相关的“热心人”也信了愫细的话,把罗杰当成神经病、色情狂。
罗杰是躺到床上去的时候才悟到,其实他和靡丽笙的丈夫都是顶正常普通男人。这让他觉得比死还要难受。第二天下午,罗杰恢复了控制力,他还替愫细想着,是自己对于这件事看得太严重了,怕羞是女孩子的常态,也许愫细比别人更为糊涂一些。罗杰想他们的同居生活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他要给愫细一些爱的教育。只是,在那一刹那,他几乎愿望他所娶的是一个较近人情的富有经验的坏女人,一个不需要“爱的教育”的女人。
罗杰把愫细带回住处指望着重新开始生活。没想到一切都太迟,愫细的话语把柄落在与罗杰不睦的人的手里,那些人要把罗杰推到大众的圈子外面去。罗杰感到了圈子里面愚蠢的残忍。不仅如此,他心里盘来盘去的是靡丽笙的丈夫被别人逼死了,一大堆道貌岸然的人也要逼死他。罗杰感到宇宙的黑暗涌进屋子,他最终煤气自杀了。
【又读张爱玲(那些文字飞扬的尘土与掩映的云月)】中国的男人大多有处女情结,如果让这些男人们娶一个像愫细这样的女孩,他们会不会崩溃呢?还是,沾沾自喜?罗杰有车有房有好职业,属于高富帅之列,把他安放于如今环境,结局应该没那么惨吧。
《金锁记》里情欲的作用在全篇作品里是那么重要。主人公曹七巧最初用黄金锁住爱情,结果却锁住了自己。她的爱情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满足,便牵扯到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真是可怕的报复。
儿子长白是曹七巧这些年来生命里惟有的男人。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当长白要娶亲,曹七巧想着她连这半个人也保留不住了。于是,儿子和儿媳的幸福,在七巧眼里全变作恶毒的嘲笑。长白娶的两个女人先后死去,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里走走。曹七巧对于女儿长安的折磨更加病态,有点冷飕飕起鸡皮疙瘩的感觉。长安因为母亲所做所为从此断了结婚的念头。
前段时间看网络上有人说,不能嫁单亲妈妈带大的儿子,以后怕老公不能完完整整属于自己。虽然这种论调不能将以偏概全,但家务伦理确实是清官难断。
几十年前的月亮早己沉了下去,几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几十年前的故事还没讲完,也许没完没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写的虽然是过去的故事,但玫瑰花儿一直若隐若现含苞在现代男女的生命里。红玫瑰与白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当然,现代男子许多不只有妻子与情妇,应该还有一些不要紧的人。比如他可能会去嫖娼,还有可能去约炮,男人嘛,多数下半身的思想比上半身更加丰富。
而女人是否有别于男人呢?书里主人公振保的情妇娇蕊是一个婴孩的头脑与成熟妇人的最具诱惑性的联合,她一下子就把振保完全征服了。在振保之前,娇蕊就拥有别的情夫,她年纪虽轻,己经拥有许多东西,可是有了也不算数的,她仿佛有点糊里糊涂,像小孩子一朵一朵去采下许多紫罗兰,扎了一把,然后随手一丢。娇蕊对振保动了真感情,她最后虽没和振保在一起,却还是因为振保而和丈夫离了婚。很多年后,娇蕊和振保在公车上偶然会唔。振保的眼泪滔滔流下来。这完全不对,然而振保竟不能止住自己的情绪。
振保对妻子烟鹂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不满的地方。他对她身体并不怎样感到兴趣。一切渐渐习惯了之后,烟鹂在振保眼里变成了一个很乏味的女人。而烟鹂却也不简单只是没经验,当她和小裁缝偷情被振保逮着,她是心慌的。从此,振保常常喝酒,由三周一次的嫖宿变成了在外面公开地玩女人。
《心经》里的小寒爱上了自己的父亲,那种纯洁的不能逾越身体的爱。小寒离间了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而父亲最后还是抛弃了小寒和母亲。他和小寒的同学绫卿同居了。
《心经》里出现电话、公寓、电梯、冰淇淋、女佣、电影、耳机、跳舞、钢琴、手表、自行车、浴衣托鞋、公共汽车、门铃这些词语,仿佛故事就发生在当代,只是少了现代科技互联网。果然时代空白的那几十年直到近十年才迎头赶上并超越,可见历史的车轮是多么不近人情。。
张爱玲以自己周围的题材来从事写作。她写的是女人自己的事。由女人写女人,自然最适当,总能代表那时中国知识妇女的一种看法和人生观。她说,妇女职业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生活程度涨得这样高,多数的男人都不能赚到足够的钱养家,妇女要完全回到厨房里去,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多少就需要一点副业,贴补家用。只是职业妇女太吃力了,又要管家,又要做事,又要打扮。
关于用丈夫钱这件事,张爱玲说,用别人的钱,即使是父母的遗产,也不如用自己赚来的钱自由自在,良心上非常痛快。可是用丈夫的钱如果爱他的话,那却是一种快乐,愿意想自己是吃他的饭,穿他衣服。那是女人的传统权利,即使自己现在有了一份职业,还是舍不得放弃的。
张爱玲认为职业女性的威胁是有些女人本来是以爱为职业的,只知道打扮,跟妓女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张爱玲逝于美国,享年75岁。她把自己反锁在公寓的房间内,关闭电视,打开空调,安静地躺在地毯上,身上盖着精致的毛毯,耐心地等待死神的降临。大约一周后,她的死才被人发现。有人认为她死得太凄凉。有人认为她的死是主动的、安详的,是看透了生命坦然地选择遵循生命的自然规律,顺从地接受死亡的召唤。这符合她选择和接受的特殊风格。
张爱玲那短暂却又夺目的创作生涯,就像旧时的照片,拍下什么就留下什么,又像一个美丽而又苍凉的手式,给了人一种回味一种启发,为我们打开了生命的另一扇别样窗子,淡泊而宁静。
喜欢张爱玲,这种感觉有时道不清说不明。也许我们是一样的,一边传奇,一边流言。每次读张爱玲的文字,仿佛可以摸到她脉博的律动,那样的灵魂绝唱,总能带来至善至美的不一样的收获。
但愿从今往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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