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我家大门前有一棵老树,是邻居的柿子树。邻居的房子很大,站在屋檐上便可以摘到柿子。后来邻居建了新房,这个房子便闲置了下来。倒也不是完全将它废弃了,只是在一楼养些牲畜,二楼就当粮仓用了。邻居奶奶每天早晚来喂猪,就这样过了四五年。
后来,隔壁房子搬来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是邻居的叔叔。在外漂泊多年。因腿脚受了伤,被侄儿接回家乡来。他肤色陈旧,身材不算高大。有时看他走路的步伐,甚至觉得他有些羸弱。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他用一口正宗、不夹带客家方言的苗语叫住了我。他的年纪不大,但是头上已经有了少许花白的头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这句诗用来形容他是最合适的。

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人居住着,他有时或许会感到孤独。若说无趣,那也并非如此。白天便和乡人一起对唱山歌,晚上观看影碟机里的山歌节目。他是喜欢山歌的,并且以此为乐。至于吃喝与穿着,倒也不十分注重。平时一个人也懒得下厨,方便面,速熟面条是家常便饭。若是逢年过节,其侄儿会来接他到侄儿家一起吃饭。就这样,他在家乡度过了几年的安稳时光。
2016年5月8日,正是星期日。家妹打电话给我,嘱咐我需在网上买些关于2016年贵州中考文综开卷考试的速查资料。毕竟她的经验少些,又无网络可用,便来嘱托我了,又告诉我一些家里的事情。说隔壁的那爷爷去世了。我是颇为震惊的,春节时才见他,挺精神的,族内的喜事都曾与他喝酒吃肉的,却不知才别三两月,他便与世长辞了。他的死因大概是因为体质较差吧,人生自古谁无死,一些人因为疾病和意外先走了,这倒也是正常的事。
他与我的舅舅是熟识旧交,年轻曾一起游方唱山歌的。这些事我本不知,舅舅因车祸去世后一次与他返乡时,他告诉我的。他俩也可称得上是“老根”了。其实我也不知他的名字,因他是“育”字辈,高了我两辈,故此称他爷爷。老爷子年轻时是个好嗓子。山歌情歌,也不知他唱了多少?其数量想来来是极多的。他所结识、相遇的女子想来也是极多的,我倒没有这份天赋。年轻时的他曾出去闯荡,过后来腿受伤了,行动不便,六七年前又回到家里。
老爷子无儿无女,又无个做饭热床头的人儿,确是个孤苦的人,虽然有个侄儿,其有了家室。却不怎么管着他。时光啊时光,虽不轮回,竟然也这样的消磨人。许多人在经历许多的风雨阴晴之后,又做起许多的故事来。与重操旧业所不同的,老爷子不能从中得到物质回馈,仅有那点点回忆和文艺的的生活来支撑他的精神面貌罢了。曾在夜里听到那咿咿呀呀的山歌,又曾帮他手抄歌谱。想来听歌唱歌便是他的至爱了。但如今再也听不到了。
然而在经历了许多的风雨阴晴之后。又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来寻找那份童年的故事。最后,长驻在这土地之中,沉睡在母亲的怀抱里,一直睡着,这也是幸运的。也许他的葬礼可以弄得隆重些,其实一切造俗罢了。边远小山村的人,总还保持着些人的一些原始性质或是传统。对于逝去的人,总有些敬畏。而活着的人却大多是无关紧要的罢了,不说这些。人有些所敬畏的人和事总是好的,这样才不会做出太出格、没有规矩的事情来。人有所信奉的事物,总该是好的。
不管他在现实中存在与否。且活在各人的思想精神里。
然而老爷子生不带来什么,死也不带去什么。回应散尽,那些相知的人都逝去了。又有几代人出现,谁又知道曾有这样一个人活在这里呢,又不知他的模样,何况他动人多情的歌喉呢?许多年后,人们或许会在墓碑上看到他的名字,然而并无子嗣。无知的人或许会认为他生前必定做了太多的错事、恶事和蠢事,不然何来这报应呢?
时间啊时间,无论为人们多熟知的人和事。总会在你的记忆里失去消散。时间让美女和英雄成尘成土,却让流氓和无赖变得又阔又富—沈从文。许多人总善于结交英雄美女和富人,至于那些。普通而又平凡的人,却被人们所忘记了许多。或许在许多年后,人们会把他所做的一件趣事编成一个故事,说与他人听。正是他所经历的风雨和与风雨搏斗的精神被人们所忘却,消散在岁月里了罢了,后人世事自有后人念,只愿他无牵无挂,一路安好。
【邻居】2016年5月10日天气晴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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