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二章)

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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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一节 这天布鲁斯像往常一样参加了好友山田滋在自己家举行的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派对。无非就是商界的大老板呀,公子哥、小千金啦,联络感情,铺垫生意,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说布鲁斯和山田滋蛮聊得来,倒不如说山田滋和谁都能聊得来,他略微发胖,肉嘟嘟的脸总是微笑着,人畜无害,谁见了都开心都想亲近。说这俩人是好友,倒不如说是恶友。他们时常一起逛夜店找乐子。
【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二章)】“哟。”布鲁斯把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拿出来冲山田滋招了招手。
“你可来了。”山田滋又露出了他那让人快乐的微笑。
“夫人呢?”布鲁斯开玩笑说,他从来都是直呼她名字的。
“奈奈子在那边呢。”山田滋指了指。
沿着山田指的方向看过去,布鲁斯确实看到了山田滋的夫人奈奈子。像往常他会和走过去奈奈子打个招呼,说几句好笑的话,但是今天,他的动作就卡在转头看到的那一瞬间,冻住了。奈奈子旁边的那个女人深深地吸引住了他,那个女人他从来没有在哪个派对上见过,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袭浅卡其色假风衣造型的连衣裙,微卷的淡黄色头发蓬松地扎了起来,让人既不会感觉到刻板也不会感觉过分慵懒,大笑着和奈奈子谈论着什么。
“哎,奈奈子旁边那个是谁呀?”布鲁斯用胳膊肘戳了戳山田滋。
“哦,她是奈奈子的发小,在剧团时候的同期。”
“哦~”怪不得也女王范,这样想着又把视线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喂,我说布鲁斯,那可是我老婆的好朋友啊,你可别动歪念头哈!”山田滋半带嘲讽地说。
“去你的。”说着走开去桌上拿了杯葡萄酒一饮而尽,又自己斟满。他本想往奈奈子那边过去,发现那个女人走到外面去了,自己就跟了出来。
“这位漂亮的女士在一个人赏月呢。”布鲁斯说道。
“出来吹吹风。”那个女人先愣了一下,而后微笑着回答。
“我觉得您很漂亮,比这皎皎的月亮还要好看。”布鲁斯若无其事地说。
“我觉得您很耀眼,比这璀璨的灯光还要闪亮。”然后那个女人微笑着拿酒杯碰了一下布鲁斯的酒杯,很潇洒地走回了屋里。
这个女人的睿智幽默更让布鲁斯觉得她很迷人,别有韵味。
“滋,我要追求那个女人。”
“喂喂,那么多女孩呢。”山田滋当然认为他这个夜店界出了名的朋友只是找到了新的猎取目标而已。
“我想我找到真爱了。”
“什么真爱,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开玩笑了啊,人家原来可是剧团的top star。再者说了,他和我老婆差不多年纪,快要40了吧,你才几岁呀小哥,镇得住吗?”
“我是认真的。”布鲁斯一改往日轻浮口吻说道。
“好吧,没人比你更认真了。”山田滋知道劝不住布鲁斯,他只祈祷千万不要搞得太尴尬。
第二节 利用网络布鲁斯很轻松地就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基本信息。她叫伊藤绘里,是**歌剧团原来的top star,拥有很高的人气,去年刚刚退团。除了舞台表现力让人大为称赞之外,她爽朗又S的性格,出色的口才也是俘获了众多粉丝的心。十八入团,三十八岁退团,算来她今年有三十九岁了。毕业后绘里继续从事舞台剧的工作,从她所属公司的个人网页上可以清楚地知道她的工作行程。这个月她要在大阪梅田剧场进行公演。
“伊藤绘里小姐,这是给您的花,请签收。”送花的小哥在绘里休息室的门口说道。
“我的?”绘里走出来。
“会不会搞错了?是谁买的呢?”绘里一头雾水地签了字。
“我们只负责送,至于是谁让送的不清楚呢,有很多都是网上下单。”小哥回答说。
“谢谢您,那我走了。祝您心情愉快。”
绘里抱着花坐下来,愣了半天,怎么也搞不明白,这束玫瑰是谁送的。算了,不想了,开始化妆吧。”
第二天,小哥又送来了一束玫瑰。
第三天,仍是一束玫瑰,仍附带着一首情诗,仍是那个小哥。
“哎呦,什么情况呀?天天有玫瑰,羡慕死人了。”大家起哄道。
“羡慕吧,想要?不给。”绘里S范地说道。
……
“喂,奈奈子,你这个家伙,适可而止吧。”绘里以为是奈奈子在恶作剧
“你在说什么呀?”
“别装了。那玫瑰花不是你送的?”除了奈奈子的恶作剧,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什么玫瑰花呀?说什么呀?最近公演累彪了?”
“真的不是你呀?”绘里脑袋里又布满了无数个问号。
……
奈奈子把这个奇怪的事告诉了老公山田滋,山田滋表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然而心里门清,是布鲁斯干的无疑了。
一个月转眼过去了,到了公演的千秋乐,也就是最后一天。之前花都是在开演前送到,今天直到开演5分钟提示音响还是没有来。三个小时后公演结束。绘里坐在休息室开始卸妆。
“伊藤绘里小姐,您的花。”这个月绘里每天早晨都要听一遍的话又飘进耳朵了,由于早晨的小失落,现在她显得双倍的激动。
“哎?怎么今天只有一支。”绘里这么想着,不自觉抬头看送花小哥。“哎?不是一直来的那个小哥了。”
“请您签收。”新的送花小哥把单子拿到绘里面前。
绘里刚要签名,只见那个单子上写着:
Would you marry me?
Blues
绘里唰地抬起头,盯着小哥,小哥略得逞地冲他笑着。小哥带着帽子,帽檐压低,单凭露出来的脸很难辨别对方是谁,可是小哥的的耳钉暴露了他。绘里一下子记起来了,一个月前在奈奈子家的派对上,那个对她搭讪的人。
绘里脸憋得通红,既觉得被捉弄,很气愤,又觉得很羞耻。她拿着笔在单子上骄傲地用力地划了一个大岔。
“谢谢您,祝您生活愉快。”布鲁斯笑着拿回单子,很干脆地离开了。他并没有期待绘里会有什么样好的反应,因为绘里无论做什么样的反应他都会很开心,他要做的是传达自己的心意,撩拨绘里。布鲁斯这样想着,往剧场外走,只听着后边传来了镗镗镗镗的急促脚步声。
“麻烦您等一下。”
布鲁斯转过头来,是绘里。
“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唐突失礼,但为了避免以后的尴尬还是说开好。您这种行为在我看来真的是很幼稚,希望你不要这样做了。你……”绘里顿了一下“您这样旺盛的精力应该有其他大把的地方释放不是吗?你这花还是送给其他人吧。再见喽布鲁斯先生,谢谢你的花。”绘里俏皮地把那支玫瑰花别到了摘下帽子的布鲁斯的左耳。爽朗地说了声再见后没等布鲁斯作反应就转身离去,宛如打出了一个漂亮场外本垒打,瞬间把战局逆转。
回到休息室,绘里却久久不能平复。派对那天,在露天长廊上一个年轻男子,和他说了几句玩笑话,脸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可是借着屋里射出来的光,清晰地看到他左耳的蓝钻耳钉。那个男子打扮的略显骚气浮夸,出言轻佻,浓浓的香水味向他人传递着雄性荷尔蒙的信息,一看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很受年轻女孩,某些贵妇钟爱的那种。然而略带男子气概又正派的绘里自然是瞧不上这种玩世不恭的小白脸。一想到这一个月她竟然有点享受这种状态,十分害臊,害臊之余,又深深觉得自己被这样的花花公子捉弄,很是生气,又羞又气。虽说如此,她骄傲地认为最后一仗打得很漂亮,简直是完胜,这只是她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已经成为过去时,这样想着又瞬间恢复了大大咧咧的S范,去和同事们聚餐吃肉喝酒了。
第三节 “您这样旺盛的心思精力应该有其他大把的地方释放不是吗?”绘里对她说的这句话一直在布鲁斯脑海里回荡。
一直以来几乎都是女人往上贴,没有几个女人拒绝过他,即使被拒绝,都会激起他征服的欲望,从未失手。但这次他意外地受到了暴击,像一条丧家之犬悻悻地走出了剧院,从大阪回东京的路上,一度处于放空的状态,回到家坐到沙发上,都没有任何实感,仿佛自己一直坐着,不曾出去过,那些事也不曾发生过。径直躺下迷迷糊糊地睡去。让一个玩弄女人感情的浪荡之人,陷入爱恋,饱受思慕的折磨,尝尽被拒绝的滋味恐怕是最残酷的惩罚了。
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布鲁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好久,他站起来,整个人轻飘飘地,有些恍惚。走到洗手间,反复用凉水冲脸试图让自己清醒。布鲁斯盯着镜子里的脸,半晌,他把手放到了右颧骨上的那道疤痕。
一年前在首尔,布鲁斯闲荡在汉江麻浦大桥上,发现桥的栏杆里镶嵌着镜子,面向江面就能看到镜中的自己。栏杆上还有文字,“现在,是你回顾自己的时间”、“现在去看看你所爱的人吧”、“最光明的时刻就快到了”、“你不是一个人”、“你今天还好吗?”。回顾自己,哼,让一个孤儿复习一遍如何被抛弃吗?去哪里看,我爱的人躺在冰冷的坟墓里。呵呵,光明的时刻就快到了?我明明就是一个人。看了这些文字,布鲁斯竟一下子心灰意冷,仿佛灵魂出窍,身体自己爬上栏杆跳进了江里。后来他才知道,那几年间,有不下100人从这跳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镜子、标语什么的都是为了阻止寻死者自杀的念头而设置的。可是或许本来还好好的,抬头看到这些标语反而会给人负面的启示。
布鲁斯被救起送往附近的医院,虽逃过一劫,不过他的右眼颧骨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这天一大清早,布鲁斯去抽血。这是家不怎么出名的犄角旮旯的医院,此时就诊大厅空荡荡,没有几个人,保安人员也懒懒散散。
“麻烦你把这个自己拿到一号窗口。”护士在小窗里边说着把一个试管塞到布鲁斯还没来得及从垫子上收回来的右手,里面装着刚抽出来的血液。
“what?”布鲁斯听不明白。
“windowone”护士用着蹩脚的英文,拍拍窗户,又比划了一个一字,又把手向右指,表示一号窗口的位置。
布鲁斯右手拿着试管,左手拿着棉签按压着右臂插针的地方,身体向后仰,扫到了1号。“哎,不会是让我自己拿到一号吧。这医院也太奇葩了。”布鲁斯想着朝一号窗口走去。突然一股暖暖的东西碰触到了他的指尖。原来试管倾斜后,下部血液流到了试管上部。啊这就是流动在我体内的血液,这就是生命的温度,他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分量,感受到了活着的幸福、喜悦与感动,不禁红了眼眶。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离开医院之后,他虽然再没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过得浑浑噩噩。
水滴不断从他的脸上往下滑,滴到他的衣服上,不一会他的卡其绿色的T恤晕湿了一片。布鲁斯洗完澡,就开始收拾行李,在三个小时后坐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一下飞机拖着行李径直来到了养父母的墓前。他的养母是在他刚上大四的时候去世,然后间隔不到一年的时间,养父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在墓碑前默默地伫立了许久,就像当年养父下葬后众人离去他一个人在墓前也站了许久那样。在养父母的疼爱下,布鲁斯曾经是那么幸福,而当他们离去的时候,布鲁斯又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他感觉到整个世界一起离自己远去了,他原来以为的幸福原来就是一捧沙,一直从手缝里慢慢流走,而今终于一点不剩了。医院实习刚刚结束的布鲁斯顿时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带着养父母给他留在支票上一长串数字,他开始周游世界,从亚洲最边边开始,韩国、日本,但没想到才到第二站——日本,就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旅程。
在日本东京的一家小餐馆吃饭的时候,对语言不通的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正是唐融。那时候唐融也是临近研究生毕业,一边求职一边在餐馆打工。布鲁斯那时还不懂日文,点菜特别费力。
“您要吃什么呢?”唐融有种强烈的感觉布鲁斯是中国人,所以大胆说了句中文。
“啊,太好了”布鲁斯又惊讶又高兴。
“您果然是中国人呢。”唐融微笑着。
布鲁斯的旅馆就在餐馆的附近,时不时就来吃饭,时间一长就和唐融混熟了,唐融还给他做导游带他观光了好多地方,俩人的友谊就这样慢慢地建立起来。不久唐融就拿到了日本亚洲投资株式会社的offer,陷入了每天有加班、上下级关系严格的日本公司文化,慢慢地熬慢慢地往上爬。作为旁观者的布鲁斯觉得唐融是个有才华的人,不应该屈居于此,所以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两个人一起开拓事业。但是要成立公司,启动资金是个大问题。
“我有点积蓄,咱俩炒股,让钱生钱。”布鲁斯说。
“炒股有风险啊,万一赔了怎么办。”唐融很是惊讶。
“咱俩双剑合璧,一定没问题。你不是没胆量吧!”
“谁没胆量,干了。”唐融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下了一杯啤酒。
钱生钱的世界里,有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则:有十万赚一万很容易,有一百万赚十万很容易,总之越有钱就越容易赚钱。
学金融的唐融负责分析,最后由布鲁斯来拍板,唐融到底是缺了点布鲁斯那无所谓的潇洒,然而也有布鲁斯所没有的严谨,所以俩人倒是不错的拍档,终于,俩人手里的一百万变成了五百万,多少有了点底气,当然主要还是利用银行贷款,在新宿他们的第一家烤肉店开张了,名字叫“GOGO”,意味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之后慢慢在涉谷等其他各个区开了分店。没有当初的一百万就没有五百万,没有五百万就没有“GOGO”,唐融坚持布鲁斯为法人代表,俩人四六分成。然而布鲁斯坚持,那五百万里的只有一百万是他的,他只拿五分之一的股份,他还说自己没有经商头脑,理当由唐融来管理经营。唐融有时候也真是看不懂布鲁斯,看不懂他为什么对于金钱如此的没有欲望,也看不懂为什么他的好朋友如此喜欢在风俗店里混迹,仿佛他在努力让自己忘记什么。个人的生活,唐融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在日本的商业往来中,陪客户免不了要去那种地方,唐融自己本身稍有抵触,所以大可安心地交给布鲁斯,不过他时刻留意着他的朋友,必要时替他踩一下刹车。
布鲁斯之所以留在日本,当然不是和唐融开了店的缘故,也不是交到唐融这个好朋友的缘故。而是因为日本的社会文化让他觉得很舒服。日本人彼此之间既礼貌亲切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是这种距离深深地吸引了他。很多外国人觉得无法适应这种感觉有点难受,像是近似于一种虚伪的爱,而布鲁斯恰恰不需要真情,喜欢流连在用金钱连接起来的虚伪的男女游戏中。他就是用这种糜烂的喧闹的没有盼头的生活来麻醉自己。两位老人去世之后,他已然将自己的心固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窥探,他也有过女朋友,但每当女朋友想深入他的内心,他就会抵触厌恶,会变得冷淡。所以代价就是在固封自己内心的同时也在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筑了一堵高墙,把自己从这个世界剥离开来。因而他总是孤独的,每次从夜店回到家里都特别的低落,他甚至都不想回家,也几乎不回家。而他越是感觉到孤独就越想拼命的掩饰消除这种孤独,他用那种无尽的狂欢排挤掉思维活动的时间,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感受自己的孤独。他就这样飘着,像一朵蒲公英,但他不想落到大地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他怕生根发芽。
绘里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行为是多么的荒谬可笑,觉得辜负了养父母,在嗓子眼儿里被噎住的无比的悔恨,从眼眶里一泻而下。天色暗淡下来,布鲁斯走出墓地,走到散发着雨腥味的十二月的伦敦的柏油马路上,寒冷的天气加快了路人行走的步伐,女孩子把眼睛以下都裹在厚厚的围脖里,老绅士压低自己的帽檐,就连前卫的衣衫单薄的小伙儿也佝偻着背缩着身子。潮湿的冷风嗖嗖地钻进布鲁斯的脖颈,他不为所动,甚至都不拽紧一下风衣的领口,他故意让寒风灌进来,这样他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喂,差不多了就行了,回来吧,有好多事呢!”这天唐融打来了电话。
在伦敦呆了三个月后布鲁斯回到了日本,那三个月,他一个人把伦敦的房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一个人在里面睡去醒来。
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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