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 勇者无惧( 四 )


在出发前一年,他还没有筹到一分钱 。为了借款,他会为一些商店开业的活动站台,他向朋友开口,频频喝白酒碰杯,最后吐得不省人事,朋友却在电话的频繁催促中离开了,当然好在最后对方为他提供了帮助 。除了自己筹集的部分,基金会帮忙,企业赞助,他所在的西藏阜康医院也帮忙 , 五千美元五千美元的累加,在低头、放下自尊、抛开别人的重重疑虑之后 , 钱终于凑够了 。
钱够了身体可以吗?一路上关于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 , 频繁在他心里胶着 , 如果攀登不成功,余生该怎么生活?在爬楼梯,在四姑娘山拉练,这种成败的想法每天都在心里出现,并且随着时间的临近没有任何缓解 。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努力过了仍然失败,也许就接受 , “我只能过这样的生活 。”
在出发尼泊尔之前 , 他带妻子夏琼去了海边 。这是一场告别之旅 , 之前相伴数十年,去看大海的梦想夏琼常在他耳边念叨,但是过去张洪对游玩没有心思,只想埋头做那件“特别的事” 。
直到要出发去攀登珠峰,不知道去了能不能回来,也许是生离 , 也许是死别,他心想,如果回不来 , 至少带妻子实现一个简单的愿望 。
夏琼在海边,说了一句让他大为惊讶的话,“你的梦想是向往高山,我的梦想是向往大海,事实证明,高山和大海是可以在一起的 。”
两天后,3月30日,张洪坐上了去往尼泊尔的飞机,正式开始他的珠峰挑战 。
“生命是被动的”
海拔5943米的珠峰南坡大本营,彩色帐篷绵延一两公里,四周冰川遍布 。能看到日照金山,也能听到“轰隆隆”的雪崩声 。
大本营像一个地球村,汇聚了上千人,有登山者、向导、医生、厨师等 。这里设施相对完善 , 餐室、厕所、充电板一应俱全,还能吃上麻辣火锅 。每天,直升机在山头来回穿梭 , 运送物资,帮助救援 。
张洪在这里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做完了行前准备、和夏尔巴向导磨合、进行高海拔适应训练、登山装备的适应性训练等 。
他们先是在崩塌的地面上走 , 耳边不时传来冰崩和雪崩的声音,张洪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本能反应是快跑 。因为看不见 , 总觉得崩塌的声音就在附近 。强子会提醒他冰崩离得很远,可以放轻松 。强子还说,因为看不见,张洪的刺激点应该比普通人更高 。在训练初期,强子似乎还不能对“看不见”感同身受,不能理解声音带来的恐惧 。
当张洪在队伍中停下来调整呼吸,他会毫不客气地催促,“后面所有人都在等着你” 。如果速度太慢,大大拉长到下一个营地的时间 , 将对体能造成极大消耗,快速通过才能降低风险 。“珠峰不会因为你一个盲人给你大开绿灯 。”这样直接而坦诚的交锋在他们登山过程中并不少见 。
当张洪因为攀冰拉练受挫,想要减少拉练保存体能,降低风险的时候,两人曾经发生过争吵,张洪几乎是脱口而出 , “你叫个直升机,我今天就回去 。”“你之前没有攀过冰吗?你翻脸不能比翻书还快!”
直到强子蒙着眼睛在碎石地里走了一圈 。他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伴随着迟疑和慌张,最后脚步停下的地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摘掉眼罩后,他和张洪的微小芥蒂似乎也破解了,他多了几分理解 。“确实不应该催他,可能我以前认为这里面缺少了信任,其实,在他的世界里面,可能这个信任已经给到了最多,或者给到了极限 。”
准备一个多月后,剩下的就是静待登顶的窗口期了 。每年 , 攀登珠峰的窗口期集中在五月下旬那十多天,需要天气足够晴朗、风力足够温和 。因为连日大雪,气候恶劣,张洪推迟了两次出发日期,错过窗口期,前期的所有努力将付诸东流 , 内心的焦虑和无助蔓延到团队每个人身上 。
等待期间没有任何事可做 , 张洪的胆囊炎还复发了 。他侧身躺在帐篷的床上,隆起的橙色盖被微微抖动,隐隐听得到几声轻微的呜咽,极寒、缺氧、病痛、不可预估的窗口期,种种困苦细密交织在一起,他蜷缩在被子里哭,吃不下强子端来的任何食物 。事后张洪感慨,“生命是被动的 , 有再多的钱再强的团队都左右不了天气 。”
2021年5月19日,也就是当年最后一个攀登珠峰的窗口期,夜里,张洪、强子、摄影师以及其他几个夏尔巴向导出发了 。之所以选择夜里 , 是因为夜里气温低,冰川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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