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年未归的人们,踏上回家的列车 又踏上回家的路上( 三 )


她也见过他们背后的辛酸,曾经 , 陈美芳查票时发现了两个双手空空的年轻小伙子 , 他们只买了一站到韶关的车票 。原本应该把他们移交到韶关站 , 对方告诉陈美芳 , 他们在广州做厨师被骗进传销 , 剩下的钱只够买到韶关站 。小伙子哭着请求把他们送回义乌,陈美芳联系公安证实了情况,自掏腰包替他们垫上了路费 。
那些年 , 传销作为经济社会转型的时代沉疴 , 一度非常猖獗 。陈美芳遇到过很多被骗得身无分文的农民工 , 她在列车上成立了美芳爱心基金 , 专门用来救济被骗农民工 , 帮他们购买车票与盒饭 。
【当三年未归的人们,踏上回家的列车 又踏上回家的路上】善举也会收到温暖的回响 。有一次陈美芳接到个电话 , 对方笑着告诉她,“美芳姐,你的手机欠费停机了 。”原来是此前车上一位被骗的农民工借她的手机联系上了家人,对方到家后给她打电话报平安发现欠费停机,给她充了50元话费 。
在这趟二十多年都未涨价的普速列车上,陈美芳会偶尔看到现在与过去的叠影 。1997年,她成为甬广列车一名列车员,那时候的春运她几乎在车厢里落不了脚 , 尤其是晚上过道睡满了人,陈美芳形容要靠“飞檐走壁”才能穿行 。车厢里永远充斥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气味,车门上不去,乘客就从厕所的活动窗爬进来,“一个厕所站八个人,两排座位就可以扫出整整一大袋垃圾 。”
今天的人们已经很难想象上个世纪的春运是一种什么景象了 。摄影师王福春拍摄的影集《火车上的中国人》中,用20万张胶卷记录了“狭小空间里,中国人独特的生存之道”,乘客们在车上围桌打麻将,租看小电视,有人悬空躺在椅背上,背后的标语“严禁在行李架上睡觉”,颇有些黑色幽默 。
在关于春运的叙事中,列车常常被比作管窥中国的一个窗口 。天南海北的人群挤在车厢里,像是被提炼后的高浓度社会图景,列车员们足不出车门,也能触摸到时空的经纬 。
2023年1月10日,上海开往成都的一辆动车 。新京报采访人员 李照 摄
广铁东兰车队列车员刘钟几年前曾值乘过深圳到乌鲁木齐这条线,全长4600多公里,来回需要5天 。从东南到西北,经过平原、山地、盆地多个地形区,跨越大半个中国 。每次值乘前,她几乎要备齐四季的衣服 。
到西宁之前是清晨,刘钟会看到旷野上小小如珍珠般的牛羊,进入新疆后有时差,晚上十点列车准时熄灯,可天光还亮着,映着厚厚的雪 。刘钟从乘客们的五官辨认他们的民族,不知道谁弹起了冬不拉,整个车厢就跟着唱起歌来,刘钟被这种快乐感染 , 感受到空间意义上的中国之大 。
高铁里的中国
从快车到特快到动车到高铁,从动卧时速80km/h到如今高铁定速350km/h , 某种意义上来说,翻新提速的列车不仅是时代中国的缩影,也是社会发展的隐喻,高铁里是另一个中国 。
2013年大学毕业之后,常哲心就成为了京沪线的乘务员 。那时候,动卧是这条线上热门选择 , 晚上从北京出发,次日清晨就能到上海 。她记得,早些年车上什么样的乘客都有,常哲心甚至见过有人用扁担挑着橘子吆喝买卖 。
而现在,这条线成为商务人士、上班族白领以及全家出游的主流选择 。大部分时候,京沪高铁的车厢里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夏天的时候,车厢里会多出很多放暑假的小朋友,常哲心捡到过一堆遗失的迪士尼玩偶;到了春运时,最瞩目的变化是巨大的行李箱挤得满满当当 。
和其他普速列车最大的不同是,高铁列车车厢更安静,人们的交流隐秘而客气 。在车厢内部,商务座、一等座、二等座也可以从声音分贝分辨 。商务座车厢最安静,复兴号短编8节车厢只有10个商务座,如果是16节甚至17节车厢的话,一共是22个商务座 。
尽管高铁商务座的价格直逼飞机头等舱,但常哲心值乘的这趟列车商务座几乎从来都是满座 。京沪线连接着北京和上海两个世界级大都市,商务座最主要的目标人群是往来于北京上海或者北京杭州的高端商务人士 。
经过几次提速以后,京沪高铁列车可以不到5小时跑完全程,而飞机大约只要2个半小时 。常哲心发现 ,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差距其实可以被高铁商务座优质的服务体验抹平——很多工作繁忙的商务人士,只有见缝插针的休息时间,而商务座恰到好处地提供了舒适的补觉环境 。“商务座的乘客要么是在休息,要么是在看书或者电脑办公 。”常哲心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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