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再次雇凶杀己( 二 )


“她心里还是依赖他”
李小中和谌石军原本分居多年,是被这场病重新绑在一起的 。
夫妻俩曾一同在珠海打工、生活十多年,因感情不和,2014年 , 李小中独自前往北京开理发店,谌石军则辞掉货车司机的工作 , 在安化老家待业好几年后,去宁波找了份小区物业管理的工作 。
“他俩这段感情是孽缘” , 谌亚妮说,自小父母就因琐事争吵不断,“他们这种日子我看都看饱了 。”吵完隔天,一地烟头,父亲红着眼去上班 。她至今想不通父母的感情为何如此浓烈,两人“相爱相杀”,母亲强势,喜欢往枪口撞,父亲脾气也暴,有时动手打人到要缝针的地步 。
她说母亲因此经常离家出走、闹离婚 。“我妈喜欢跑 , 我爸喜欢追 。”
谌亚妮记得,母亲去北京后,父亲找去闹过、求过 , 之后回老家再没心思工作,成天无所事事,“他说没有我妈过不下去 。”那时他像个臭虫,亲戚碰到他,总骂他不争气 。等到他在宁波的工作步入正轨 , 母亲却病了,多次让他回家 。“他一开始也不想回来,心里有股气 。最后实在是看着妈妈身体一天一天往下垮了,才没去上班 。”
被问及过往与李小中的感情,谌石军多选择回避 。2020年10月,李小中第二次雇凶自杀后,他不再外出打工,与保姆一同照料她 。但因交流不便及护理困难,保姆越来越难招,更多看护职责落在谌石军身上 。
每天醒来,他拿个小铁片一点点刮掉积在她口腔里的黏液;她气短,给她喂水漱口时,得先等她把气理顺了,否则很容易呛到;洗漱完 , 便是缓慢的喂饭,她主要吃流食,菜得煮烂、剪碎才嚼得动,“她现在吃点东西,吃奶的劲都出来了” , 谌石军说,她要想吃饱,起码得3个小时 , 有时她吃得太累,宁愿饿着 。
喂饭间隙,因李小中的舌头动不了 , 他不时用筷子把食物拨回牙面上,此外就是刷手机、到阳台抽烟、喝酒 。谌石军说,等她吃饭等得无聊,他就喝酒,结果酒瘾越来越大 。吃完,他帮她按摩,握拳搓背 , 他的指关节处磨出了厚茧 。
“很难伺候”,谌石军说,比起看护 , 难的是交流 。李小中的知觉都在,衣领口提上点都压得难受,意识也很清楚,但一离开眼控系统就只能“哼哼唧唧” , 多数保姆年纪大了,很难及时反应过来 。
李小中说,有次她让保姆收拾衣服时记得分类 , 别全塞一个皮箱里,但保姆忘了,她在房间里盯着门 , 想去客厅用电脑再提醒一遍,保姆愣是没明白,她急哭了 , 保姆也慌了神,哭得比她还厉害 。
谌石军表示,他没少提醒保姆,交流不了就把她推出来打字,但保姆老是忘,很容易就积压了心理负担,“干两个月的都很少,一般都是干几天就走了 。”
李小中让女儿代写、贴在厕所里给保姆看的护理注意事项
6月1日,新来的保姆黄习珍,干了两天就选择走人 。她57岁,原本是环卫工 , 收拾起家里的卫生手脚麻利,但喂起饭却手足无措,盯着李小中啥时能把菜咽了,几次送饭的勺子悬着 , 又缩了回来 , 烦闷地抓了下头皮 。李小中提醒她注意卫生,她一下面露难色 。
因晚饭的一碗糊糊喂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吵了起来 , 李小中觉得碗端平了 , 喝不动,黄习珍却觉得自己喂的方式与谌石军一样,僵持不下,原本对自己的耐心信誓旦旦的她拎包走人 。“她不配合”,黄习珍说 , 自己和谌石军一起照料她时,她还算听话,轮到自己却牢骚不断,“她就是想她老公来喂,她心里还是依赖他 。”
但李小中并不承认这点 , 说自己教了保姆好几遍,反倒被她当作为难,“我又不是神经?。崩钚≈兄馗此底?,气得呼吸一颤一颤 。
保姆走后,她没敢告诉谌石军 , 怕挨骂,呆坐轮椅上,整个屋里仅剩头顶吊扇的“吱呀”声,晚上十点半,她尿憋得难受,给谌石军打了电话 。他一进门,扫了眼四周,“人呢?”一下又心领神会了,“走了是吧” , 两人对视着,笑出了声 。
谌石军给她擦洗完,已近半夜十二点,但对李小中而言,煎熬才刚开始 。她没一会儿就会被疼醒,得翻身换一边睡,止不住地发出哀叫 , 那口气咽在喉底,吐出来都要耗尽全力;再次睡着后,原先被盖住的蝉鸣声回到屋内,突然,又一声呻吟 , 惊醒的她开始低嚎,呕吐一般;凌晨两点,她的声息已若游丝,带着哭腔 , 四点,她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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