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再次雇凶杀己( 四 )


她表示,这两年父亲肉眼可见地变老了,长了不少白发,原先一个睡着后“雷都打不动”的人,现在是“警醒”地睡,有时他半夜迷糊着拖母亲上厕所,搞得一身汗,弄完也没啥睡意了 。
谌亚妮回忆,今年过年回家,明显感觉父亲整个人的状态不对劲 , 对谁都凶 。奶奶喊他,他会顶一句,“叫我干吗!”有次他喂母亲喝牛奶,一时半会没找到奶粉罐 , 无端端把她骂了一通 。
谌亚妮说,她理解父亲的烦躁,她自己带小孩也会如此,但她是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而父亲恰恰相反 。
“条件不允许我活,后面更难熬”
谌亚妮记得,曾经父亲一切都要优先考虑母亲的病情 。自她患病 , 他没再提过离婚的事,陪她奔波在全国各地求医问药,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还提议说趁她走得动,要带她去旅游 。
她回忆,那时她小孩刚出生不久,体质不好总生病,自己带娃已是焦头烂额,父亲还要嫌她对母亲不够上心,“我爸会说任他哭 , 不要管他,要先管我妈妈 。”两人还因此赌气过 。
2019年下旬 , 李小中眼见因为治病、自己拼搏半生做生意攒下的四十多万元养老钱就要见底,回了老家 。当时,谌石军还在宁波做物业 。此后,李小中数次自杀,他多是回家临时替代下保姆的空缺 。
谌石军回忆,2020年初,她第一次吞安眠药自杀前夕,问过自己好几次回不回家过春节,执意要他回来,结果他刚到家没几天,就撞见她服药后昏迷的场景,“她可能是想我内疚,她都病了,我却不陪在她身边 。”
李小中曾经的保姆苏梅连回忆,在她吃安眠药前夕,聊起与谌石军的各种过往,“好开心的 , 还笑得多 。”例如丈夫过去追她,晚上总带她看电影 。
谌亚妮觉得,母亲执意求死,原因不外乎两点:钱,以及父亲的态度 。她说尽管母亲对他的照料怨言颇深 , 但对比从前,“也是尽我爸最大的努力了 。”
她形容,父亲以前在家像个“领导” 。下班早就去喝酒打牌 , 下班晚直接洗澡睡觉,来去“风风火火”,扫把倒了都懒得扶一下;一年到头想吃他做的两餐饭都难,更别指望他拖次地了;自己小时候,尿布都是母亲在换,父亲看到直犯恶心 , 如今他能每天清理母亲的大小便,“单这一点,他改变很大了 。”
谌石军表示,要是李小中一年半载能治好,他也能做到兢兢业业伺候她,但面对她被缓缓冻住的身体,他“看不到头” 。
谌亚妮说,即便现在父亲疲了 , 在吃上也没亏待过母亲 。以前他们一餐就能干掉一个榴莲,现在再给父母买,他都留给母亲吃 。“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两人像小孩一样怼上了,他嘴上嚷着不管她了 , 在外头抽几根烟,冷静下来,还是会回去喂饭 。
5月31日,保姆黄习珍抱不起李小中,谌石军打趣说,要不搞个工地一样的小吊机 , 她想上厕所时就给吊起来 , 李小中被逗笑了 。“我妈现在虽然不能说话,但我爸会逗她笑,讲笑话给她听,我就不会,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逗” , 谌亚妮说 。
李小中说,以她目前的进食能力,其实差不多到要打鼻饲或者胃造瘘的地步了,但她没敢和女儿提 , 怕女儿经济压力太大 , 会急着卖房 。
谌亚妮认为 , 母亲生病后变“敏感”了 。有次自己托她起身去上厕所,不小心把她手弄疼了,她突然就哭了 。自己一个无意之举,被母亲放大成了嫌弃、不耐烦 。她记得 , 母亲患病初还“强势”点,在厕所裤子没穿正会急得直叫,现在她在厕所已经没啥动静了,“她可能是马马虎虎也可以吧 。”
李小中生病和自杀后 , 谌亚妮极力回避与母亲谈及生死 。儿子的照片、视频,发给母亲前都要考虑一下,小孩成天到晚乐呵呵,蹦来跳去,发多了怕刺激到她,发少了又怕她多想 。
她想过 , 把母亲从现在紧邻省道的三层小洋楼接到长沙公寓里来照顾 。但家里卫生间不好进轮椅,加上里面的淋浴间和洗脸台,再挤父母两个人,走动很费劲 。
她小孩上幼儿园,逢长假她才能抽空回趟家 。婚后这几年,谌亚妮和丈夫过得并不宽裕,她之前在家带娃,今年6月才在奶粉店做营业员,做影视拍摄的丈夫,这几年受疫情影响收入减少,而母亲患病前买给她的这套房,如今他们还背着房贷 。
她想起一开始得知母亲的病情,心里难受 。母亲就诊期间,怀有身孕的她时常陪在身边,眼见西医无法根治,她又找了中医,母亲对中医犹豫,她劝说久了,母女都烦,“她可能体内有一些我们感受不到的痛苦……”

推荐阅读